第150章 露梁决战(1)(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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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跑?嘿嘿,给我追!”

陈璘岂容贼寇逃脱,立时下令船队追击。

众水兵们奋力摇橹,发出震天的呐喊声,暗夜中的福船如同追赶猎物的巨龙,分水疾行,波浪滚滚,渐渐将双方差距拉近。可谁知这时海上突然漫起大雾,令明军一时辨不清方向,又被倭军拉开了距离。

“哈哈,真乃天助我也!”岛津义弘见甩掉了陈璘所率领的船队,心头大感得意,仰天笑道:“明军自号天兵,也不过是天地间的小小蝼蚁吧?!”儿子岛津忠恒亦在旁边大笑,叉腰仰天,讥讽之意彰显无疑。

观音浦地势极为狭窄,日本水军所乘关船比福船体型小,灵活许多,因此速度并未受到影响,急速前进。

不多时,倭军船队已驶出了雾区,远处的天也慢慢亮了。

“父亲,又有敌情!”岛津忠恒看见哨船上的示警灯,立时叫道。

前方船只逼近过来,又猛又急,显然来者不善。“小心戒备!”岛津义弘面色一变,待看清那些船的旗帜时,心里不由一沉:那是朝鲜三道水军统领李舜臣的船队。

倭军屡屡入侵朝鲜,一路横行无忌,唯有李舜臣令他们感到大为头疼。只因他极善海战,多次重创日倭海队,令其补给大大受损。

岛津义弘当机立断,下令道:“速速变向,去露梁津!”

倭军船队又急忙向露梁津驶去,露梁海域近岸边的潮差很大,涨潮时水势会猛地上涨,而退潮时水位又会陡然急降,致使大片大片的浅滩迅速露出水面。

若退潮时舰船不迅速驶离,便有搁浅的危险。在两军交战之时,船只一旦在岸边搁浅,那便与砧板上待宰的鱼无异了。

朝军船队以龟甲船为主,体型巨大,因此转向较慢,行动不够灵活,如此又被倭军甩脱开来。岛津忠恒看着落在后面的朝军船队,嘲笑道:“父亲真不愧是名震日本的雄才,只是几个小把戏,便将敌军玩弄于鼓掌之中。”

岛津义弘遭儿子一捧,不觉也心头得意,刚才那两个可是明、朝两国的名将啊!他一手拔出佩刀来,砍在木板上,木屑纷飞,“若不是担心国内生乱,我必要与他们大战三百回合,斩首李舜臣,活捉成元齐!”

“父亲如此神机妙算,那几块废料统统都要靠边站!”

岛津父子俩拥在一起,高声大笑,笑声融在“啪嗒、啪嗒”的海浪声中。

不过,他俩还未笑过几声,哨船上又开始亮灯示警!

“什么?!”岛津义弘收住笑声,双眼猛瞪,朝前观测,他发现前面又有一支船队,分列各个方位,刚好堵住了出露梁海的峡口。

原来,邓子龙已领着几艘大福船在此恭候多时了。成元齐料到今日必有意外,因此早安排他领军前来,确保万无一失。

“倭贼果然进了咱们的圈子!”俞修龙一阵兴奋,将手中“细雪”握紧,寒光闪动。

岛津父子这下怎么也乐不起来了,本以为能逃出生天,没想到钻进了联军早已设下的“口袋阵”,而且四面还安装了暗桩和铁索,专门用来拦截倭军的船舰。眼见己方三面被围,陷入了极其被动的局面之中,岛津义弘恨得咬牙,高举佩刀,“今天……拼个你死我活吧!”

岛津忠恒本有些惊乱,但见父亲决绝的样子,也胆气一振,拔出刀来。

风浪渐大,此时的露梁海面颇不平静,双方战船皆是颠簸起伏,摇晃不定。明军士兵发狠划水,船桨齐齐向后挥动,两艘快舰正飞速靠近倭船;倭军也迅速集结火枪兵与弓箭手,发动进攻。

只听“砰砰”、“呲呲”一阵密响,弹矢在空中交叠,如黑雨般落向明军的船。不一会儿,快舰上已布满了大大小小无数个孔洞,表面看去好似一个大蜂窝。

呛人的烟弥漫开来,冲击着每一个人的口鼻,“咳咳……”有人忍不住咳了起来,这时舰上已有不少士兵中击受伤。

“大伙儿顶住!”邓子龙低喝一声,鼓震士气,“手掣三尺剑,杀贼不容情!”

将士们虎躯皆震,亦大声喊道:“饮酒如饮水,谈笑鬼神惊!”

“斩人如斩麻,血溅山河心!”

“男儿豪饮罢,一啸朗天清……”

成元齐那日含泪写下这首诗,命将士们平日里念诵,却在此时派上了用场。

声音久久回荡在露梁海上空,震破烟尘,直击霄汉。将士们每念一句,士气便鼓舞一分,待这一首诗念完,明军已是声威极壮,每个人的血液都沸腾起来,如野兽一般狂烈,便是此时要他们去趟火海、滚刀山也不害怕。

俞修龙亦感到体内有一股气劲鼓荡,比这露梁海水还要汹涌澎湃,仿佛片刻之间便要透体而出。他握着绳索、铁钩的手不停冒汗,弄得铁钩滑滑的拿捏不住,越靠近倭军船队时越发顿住呼吸,全身都微微抖动起来。

大家都死死地盯住双方船体间距,恨不能早点扑过去与倭军决一死战。

“哐……”

一声钝响,快舰与倭军关船狠狠地撞在一起,海水猛地溅起,只见快舰的船沿上瞬间被撞凹了一大片。由于这一下撞得太过猛烈,两船之间又稍稍荡开了些距离。

倭军火枪手见明军靠近过来,不禁大为慌乱:如此近的距离想要完成二次装弹根本来不及。

“出击!”

邓子龙立在人群之中,见时机已到,他立时拔刀号令。话音刚落,只听“噌噌噌”一阵锐响,满船将士们纷纷拔刀,刃尖如林,发狂一般向敌船冲去。

炮弹从士兵们的身旁呼啸而过,有的击中船体,有的落入海水之中。但见无数绳索、铁钩飞向敌船,约一人宽的木板“咣咣”搭在两船中间,海风一刮,卷起许多碎木屑。将士们踩着木板几步便跃上敌船,挥刀与敌人激斗在一起。双方霎时间白刃交接,只见“砊啷啷”火星四溅,流弹、箭矢在其间飞速穿插,不断有人惨叫、扑地。

浓烟滚滚,杀声震天。这艘关船也受不住这么大的冲击,忽深忽浅,连连摇晃;不少明兵冲击敌船时被荡进海里。

俞修龙将刀噙在口中,牙齿间立时传来一阵冰凉之感。他双手双脚扑在木板之上,仿佛一头蓄劲待发的猎豹。这时又一阵剧烈摇晃,他伏身死死抓住木板,借着向前晃荡的那一瞬使出“灵狐抖尾”猛地窜上了敌船。

刚一落定,他双脚便踩在一具不知是敌是友的尸体上,软不着力,立时便朝前扑去。仅仅在刹那之间,他只觉脑袋边跨过无数只脚,踏来踏去,更险些踢中自己的鼻子。有人被击倒后跌在俞修龙身上,可他立时又爬起来搏斗,“当啷”几声,数柄残破的钢刀掉落下来,距他手指不过半尺而已,有的甚至还连着一条往外喷血的断臂。

这片甲板上到处是油污、水渍、鲜血,诸般混合在一起,发出令人作呕的浊气。

海面滚火,嘶声不绝,双方士兵不知疲倦地拼杀,此时甲板上尸体越来越多,有的甚至仍然向苍穹瞪眼,死不瞑目。

俞修龙刚爬起身,立时便有一名日军士兵哇哇叫着向他砍来,那锋利的刀刃上反射着日光,极为锃亮。“来吧!”他贴地一滚,四肢贯力,自然而然地用出那招“灵狐戏虎”来;那名倭兵显然未见过这么灵巧的身法,微微一愣,惊慌地低头张望。

俞修龙岂能错失良机,刚闪至他的身侧,手臂借势一划,呼的砍向那倭兵小腿。

这一刀何等干净利落,瞬时便将这倭兵砍翻在地,只听他抱着残腿厉声嚎叫,鲜血喷涌如注,浸湿了船上的甲板。

俞修龙毫不留情,跟上两步奋力一戳。“噗呲”一声,刀尖整个没入那倭兵的咽喉,温热鲜血猛然飞溅,泼墨似的打来,将俞修龙的脸染成红、白分明的两块。

血流进他的口中,腥气扑鼻,竟像是燃料一般,点燃了他体内的热血,令他更为兴奋。

这时,另一队倭军兵船赶来救援岛津义弘,竟是来岛通总一部。

海面上的人越来越多,激烈混战,这艘大船自然摇晃得越发厉害。日军火枪手、弓弩手在高点集结,猛力向明军射击;后面的明军将士们冲击敌船时纷纷中弹、中箭,竟和木板一道跌落到海水中去,“扑通、扑通”,落水的士兵越来越多,鲜血渐渐将海水染成腥红之色,浑浊不堪。

明军亦不是吃素的主儿,大福船上的数十门虎蹲炮、弗朗机、*不停发射,炸毁倭船不计其数。朝军也驾着数艘快舰冲击日倭关船;战局中心的几艘关船遭到多面夹攻,已是巍巍颤颤,似快要倾倒的鸟巢。

明、朝两军士兵如此不要命地冲锋,令日军大感震惊,手忙脚乱地还击,已渐渐有了颓靡之势。但见联军士兵密如飞蝗,不住地蹦进倭军船上来。钢刀银枪所过之处,无不是带起一片血瀑,洒向帆布,洒在桅杆之上。

“啊!”有人浑身是血,惨嚎着倒下。

“贼倭鸟……”有人大声呼喝,一刀刺穿敌人的心脏,拔出时鲜血淋漓,四散喷溅。

“杀,杀!”

士兵们几乎个个脸上都挂着鲜血,汗水将头发紧紧地贴在头盔之内。

如此激战,甲板被踩得咚咚直响,渐渐显出无数道裂痕,向四面蔓延开去。

俞修龙肋上中了一刀,裂开了一条口子,血肉翻卷,正汨汨冒血,浸到盔甲外面来。周围全是“吭吭当当”的刀剑相击之声、士兵叫喊声、火弹射击之声、海水拍打之声。他只觉这种种噪声混杂在一起,仿佛一个巨大的锣在自己耳边敲着,震得脑袋嗡嗡直响。

双方士兵不要命地拼斗,即使刀卷了刃、盔甲破了大洞也毫不退缩,此时大家杀红了双眼,血性激发,已不是人而是野兽!

安伟身中数枪,躺倒在甲板上;俞修龙见状心如刀绞,起脚踢开一名日兵,正欲上前击杀。

谁知船上装弹药的木桶堆遽然倒塌,他躲闪不及,一个半米多高的木桶“嘭”地撞在他身上,竟将他顶上的头盔打落。“登登啷当”,那铁盔帽落地在甲板上,骨碌碌滚了好大一圈方才停下。

俞修龙惊魂未定,忽听锐风一起,一把倭刀急急砍向自己的头颅。就在这生死胜负的一刹那间,他将头一偏,挥刀将那锋刃架住。只听“吭”一声,对方的刀被“细雪”削成两段;那倭兵正在愣神之际,一道寒光闪耀,脑袋已经飞出数尺开外,鲜血喷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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