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部分(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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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丁征饷的事让大老爷束手无策,就像狼闯进羊群中,拒绝没有任何用处。保和堂按规定足足地交了五百块大洋,这笔钱对保和堂来说还谈不上伤筋动骨,但大老爷和大太太二太太乃至保和堂所有的人都会心疼。保和堂的钱有进有出,保和堂的事天天做不完,大家都不愿保和堂摊上这种倒霉的事。

像所有过去的春节一样,当玉斗人被天天摆弄不清的琐事搅得疲惫不堪,夜夜被沉重的生活压得难以入眠,几乎没有来得及好好想想怎么面对它的时候,仿佛一夜之间,大年初一就随着噼哩啪啦的鞭炮声到来了。

第一声清脆的二踢脚在镇西勾家大院的上空炸响的时候,保和堂大院里的人们还在睡梦中,这时天还没有亮。通常过年,第一声二踢脚肯定是从保和堂放响,玉斗人都习惯了,保和堂家大业大,第一声二踢脚没人跟保和堂争,但是今年勾家抢先了,在勾家的二踢脚响过一阵之后,保和堂的二踢脚才在灰蒙蒙的天空炸响。

二踢脚其实就是一根两响的大炮仗,第一节在地上引爆,用推力将第二节送上天空,然后炸响,跟火箭上天一个理儿,北方人都喜欢二踢脚。

保和堂放炮仗的事一般都是由一帮吃闲饭的人干,比如瓜干儿之类的人。说是吃闲饭,其实也不尽然,有时候也做一些打杂跑腿的事,秋天庄稼熟了的时候到地里看看庄稼,平时跟着账房的许老爷子要个账什么的,或是有了急事跑腿送信等等,一般情况下无正经事可做。保和堂养了十几个这样吃闲饭的,都说是跟保和堂沾亲带故,其实八杆子打不着。保和堂不发工钱给他们,平时有喜事或过年过节有赏钱。这些人平时都是游手好闲之徒,到保和堂有饭吃有衣穿就行了,但不能在外为非做歹,要是犯了,就按保和堂的家规处置,重者还要送官,这样一来倒是给地方排除了些隐患。

保和堂过年放炮仗的事让这些人做当然是最好不过的了,应时认真。但是,谁也没想到今年保和堂落在勾家的后面了,按习俗之说,谁家的炮放得早放得响,谁家的日子便火爆兴旺。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自然是瓜干儿,坏了!勾家咋着会抢先呢?王八蛋!瓜干儿正在跟这帮兄弟打骨牌,听到勾家的二踢脚响了,这才慌了。他们一夜不睡觉,熬年打牌就是为了第二天大年初一早清第一个放炮仗的。那时候没有零点放炮仗吃饺子的习惯,玉斗人在八十年以后仍然不承认半夜零点是第二天开始的说法,天一亮才算新的一天开头,但问题是勾家还没等到天亮就把二踢脚s到天上去了。

瓜干儿猛地把骨牌哗啦一推,抓了香炉里燃着的半截香就蹿出去了,按以往的经验,这根香烧尽了天才会亮,可现在才燃了半截,离天亮还有半个时辰呢。瓜干儿站在院子里,听着勾家大院那边二踢脚一声接着一声,就知道这决不是年轻人睡不着觉干的事,而是真的要抢保和堂的先了。

瓜干儿扯了嗓子冲屋里喊,你们他妈的还在屋里磨蹭什么?还不赶快出来放炮仗!

头天晚上瓜干儿他们已经把火鞭缠在杆子上,二踢脚也在炕头上烘得没有任何潮气,为的就是早清的时候放得痛快。有人拿了根二踢脚递给瓜干儿,瓜干儿将二踢脚的上端轻轻捏在大拇指和食指中间,用香火头儿点着炮捻儿,侧头闭眼,怕纸屑崩到眼里去。一束火星闪过之后,一声脆响,二踢脚从瓜干儿的手指中间流星一般s向天空,接着又是啪的一声炸响,保和堂大院的炮仗终于放响了。十几枚二踢脚放过之后,就是响成一片的火鞭,再然后,玉斗镇上其他人家的炮仗也响起来,天亮起来,大年初一真的来了。

在吃饺子之前,要先给列祖列宗上香摆供祭,保和堂的直系子孙在大老爷蒋万斋的带领下,在小祠堂的祖宗牌位面前齐齐地撅着p股磕头,祈求列祖列宗保佑保和堂人丁兴旺,事业发达。

二太太刚出月子,体态丰满,面色白嫩,更有一番风韵。她的一双儿女由大小姐亭儿和她抱着,跟着大老爷一起磕头。

大太太则抱着她的忠儿跪在大老爷左边,这情形倒真像一妻一妾的样儿。

从小祠堂里祭完祖出来,大太太就给二太太的一双儿女一人一个红封,也给了亭儿一个,数目都是一样的。二太太也准备了,自然也要给忠儿,其实钱倒不是主要的,这是礼数,大太太和二太太都不缺钱。

祭完祖之后的活动是拜年,这是一项除了保和堂的东家大老爷以及大太太二太太之外,所有人都得好处的事情,因为拜年的人在给东家磕头作揖之后,每个人都可以得赏钱,地位不同赏钱也不同,有的人三块,有的人二块,也有的人一块或是几个大子儿,这要看他这一年在保和堂做工是否卖力。

赏钱盛在三个小笸箩里,装得满满的,放在大老爷大太太和二太太手底下。大老爷和大太太二太太都换了新衣裳,大老爷坐在中间,大太太二太太一边一个,因为没了二老爷,所以怎么看也是大老婆小老婆的感觉。本来大太太坚持在大老爷和二太太之间再加一把椅子,以示二老爷的位置,但是给大老爷拒绝了。

大老爷说,这又何必呢,去了就去了,弄不好伤了二妹的心,这大过年的不好。

于是大太太就不坚持了。二太太倒显得无所谓,反正就这么回事。

拜年肯定是一件非常热闹的事,保和堂上下,不管做什么工的,都可以给大老爷大太太二太太拜年。先是由直系亲属拜,比如忠儿,二太太的双胞胎二小姐二少爷,还有大小姐亭儿,当然,除大小姐亭儿之外,都是由人抱着磕头行礼的。大老爷大太太和二太太就从小笸箩里拿钱赏给磕头的人,赏多赏少由大老爷大太太和二太太自己定,一般情况下,大老爷赏一块大洋,而大太太二太太是一致的,大太太赏多少,二太太就赏多少。

保和堂的大少爷二少爷大小姐二小姐拜完年之后,就是保和堂的一些所谓亲属,像瓜干儿之类的人,然后是账房护院房作坊和长工房的人,一个不落地都来拜,都得赏钱,在一年中,这是保和堂最热闹的一天。

官杆儿和老五林也给大老爷和大太太二太太拜年,并且每人得了赏钱,大老爷和大太太二太太都出手很大方,也是看在他们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给保和堂放牲口,风里来雨里去的辛苦。

官杆儿毫不领情,这个老s巴!这个假仁假义的老混蛋!他用手耍花着三块大洋,心里不停地骂大老爷,并且还放肆地想着二太太的俊模样儿,要是我长大了娶这样的媳妇就好了,天天夜里搂着她鼓捣,这念头在他心中挥之不去。

老五林却不一样,心里是真真实实地高兴,在走回长工房之后,他跟官杆儿说,要是天天过年就好了,天天可以挣三块大洋,天天吃r馅饺子。说完哈哈地傻笑。

官杆儿说,你做他妈梦吧,天天吃饺子,天天挣三块大洋,老s巴的钱是那么好挣的?就这早心疼得掉叠肚了,还想天天过年?吃了饺子去放牲口吧。

放牲口的事是每天必须要干的,官杆儿心里很不忿,但没有办法,他不像老五林那样,会把这三块大洋以及对保和堂的感激之情一齐藏到一个连他自己都难以找到的地方。官杆儿很想拿这三块大洋去勾八的赌场上碰运气,过年的时候勾八的赌场最热闹,连红连腰都去那里揽生意。

想到红连腰,官杆儿自然会想到那只大芦花公j,红连腰曾答应他下次不拿钱可以给他看东西,但是他后来再去的时候红连腰翻脸不认人了,这个老破鞋!官杆儿虽然把这件事淡忘了,但现在想起来依然愤恨难消,又想到大年初一还要去放牲口,什么心情和乐趣也没有了。

对于官杆儿的诅咒,大老爷没有任何察觉,只是在吃饺子的时候打了两个喷嚏,而在大太太看来,这无疑是夜里睡觉时没有盖好被子着了寒气的结果,并且已经考虑是否应该给大老爷换一件厚一点的皮腰子。

过年,二太太要跟大太太大老爷一起吃饭。大太太问二太太,妹子给二兄弟上过祭了没有?

二太太说,上过了,缺不了他的。

大太太说,其实也没什么,都进祠堂了,跟老祖宗们一起也祭过了。

二太太不想再提二老爷的事,就把话题岔开了。今儿早清是勾家大院先放的炮仗吗?她问大太太。

大太太说,反正不是保和堂放的第一声炮仗,也是犯疯症病,半夜三更的。

大老爷已经坐在了正位子上,菜也热腾腾地端上了桌子,就等着筛酒了。听了大太太说早清放鞭炮的事,把大老爷不高兴的情绪又引起来了,板了面孔说,这个瓜干儿跟那几个油头滑脸的小子整日价无事可做,放炮仗也让人家抢先,一群蠢材!无可大用。

二太太说,也怪不得他们,谁知道勾家抢那么早?往年不都是保和堂在前头,可话又说回来,他勾家抢了先又怎么着?还真的把保和堂盖了?二太太这么说,大老爷和大太太又高兴起来了,保和堂当然不是勾家能随便比下去的。

绢子已经把酒筛好端上来了,给大老爷大太太和二太太都斟了一盅。大家都围坐好了,大老爷端了酒盅儿说,过年了,大家都好好喝两盅。

但是,在大太太和二太太都端起酒盅儿的时候,大老爷又打了个喷嚏,这样一来问题显得有些严重了。

大太太和二太太心里都有了一丝忧虑,但大老爷却很乐观,他几乎坚定不疑地认为是勾八在背后大放厥词,并且在心里给予了充分的嘲笑,常言说得好,一咒十年旺,现在保和堂可不是一脉单传了,龙凤胎!这可是祖宗八代行善积德修来的。想到二太太的龙凤胎,大老爷立刻又想到了纳二太太为二房的事,倒把别的不快抛到脑后去了。

吃了饺子,大家坐在一起喝茶。绫子端茶送水的当儿,大太太显出非常亲昵的样儿把她的手攥住了,跟二太太说,谁说保和堂的饭不养人?你看看这才几天,这小丫头片子就发变得这么稀罕人,刚来的时候瘦得跟个大眼灯似的。

二太太就笑,说,可不是,这姐儿仨都发变好看了。

绫子给大太太攥住手腕的时候吓了一跳,想起跟大老爷调情的事,免不了有些做贼心虚,怕大太太整她,越想越提心吊胆,而这会儿大老爷已经吃得酒足饭饱的出去逛街了。绫子想,要是大太太已经知道了,这会儿发难,就糟了!二太太当然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出面护着她,现在绫子听大太太这么说,稍稍放了些心。

这时候大太太像变戏法儿似的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摆弄出一条红绫子,放在绫子的手里说,你叫绫子,就把这条红绫子给你扎头发吧,这是小贵子年前从天津带回来的,刚才拜年的时候我跟二太太都赏了你压岁钱,大老爷赏的你还更多些,只要长眼睛的人都看着呢,我也不怕别的丫头说我偏心,以后你得好好儿伺候二太太,哄好二少爷和二小姐,还有大小姐亭儿。

绫子感动了,说,大太太可是好,我知你的恩呢。

大太太不y不阳地笑笑,然后就把脸儿板了,说,恩不恩的说不上,这是好处,还有孬的时候呢,咋说黑白我也分得清楚,做得好了不吃亏,要是手脚不干净,不管是谁也有的受!

大太太话里有核儿,绫子又发憷了,赶紧说,我知道,大太太,我会好好伺候。说着,脸儿已经有些煞白了。

二太太听出来大太太话里裹着锥子尖儿,但当着绫子跟仆妇的面儿又不好问清楚,便随口说了几句息事宁人的话,绫子还勤快,也懂事,要是有个什么不是我也会说她的。二太太不知道绫子跟大老爷有调情的事儿。

大太太就把面色缓了说,你不知道二妹,这会儿的年轻人不禁惯,不管教严点,指不定给你弄出什么事来呢。

二太太只得随声附和说,可不是。然后给绫子悄悄使个眼色,让她下去了。

绫子出了北屋门,到了天井里还心跳不止,她猜不透大太太这番话到底什么意思,亏了二太太护着些,但绫子想起在二太太身边的亭儿,那双眼睛可是霍霍的,分明是怀着忿恨,绫子怕以后真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她暗自告诫自己,做事要小心,使唤丫头得罪了哪个都不是好惹的。绫子的担心果然不是空x来风,确是有些预感,只是真要出事儿,谁也防不了。

刚过初三,绫子就认为自己遭了暗算,直接结果是一块石头准确无误地击中了她的上嘴唇部位,她当时只觉得两眼冒金星儿,还没反应过来,便昏倒在小伙房转弯的墙角边上了。

下此毒手的人不是大太太,也不是大小姐亭儿,而是放牲口的官杆儿。但官杆儿当时把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用力投出去不是为了打击绫子,他尽管跟绫子有过节,但绝对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进行报复,他完全是为了驱赶一头壳郎猪。

这头猪在长工房那边的猪圈里撞破了栅栏,顺着官杆儿经常出入的狗d溜到内宅这边来了。养猪的猪蹄儿叫了官杆儿到内宅这边来赶猪,本来官杆儿刚放完牲口回来,懒得动,但听说到内宅这边来,就想着说不定能看到大小姐亭儿或是绫子,便一口答应跟着猪蹄儿到内宅这边来赶猪。

这头瘦壳郎猪不听使唤,东窜西跑,顺着厚书斋的夹哈拉道儿跑到小伙房这边来了,官杆儿顺手捡了块石头甩过去,目的当然不是为了阻止这头瘦壳郎猪往小伙房这边跑,真正用心是想赶得这头猪四处乱钻,这样他就可以跟在猪p股后面四处乱跑,最好搅得内宅这边j犬不宁才好,大家都出来赶这头王八蛋猪,那就热闹了。

但是这个计划偏离了官杆儿原来的设想,原因是他投出去的石块没有打中猪p股,事实上这头猪已经窜到小伙房的天井里去了,而毫无防备的绫子却正提着水壶到小伙房来提开水,刚一转过墙角,飞石正好击中了她,水壶顺手咣郎一丢,晕头晕脑地打了个转转,身子便软下去了。

官杆儿当然是吓坏了,也不知道撒腿跑掉,竟然傻乎乎呆在那儿。猪蹄儿就赶紧跑过来了,他恰好在不远处看到了官杆儿用石头把绫子打中的情景,他几乎不知道该如何处置眼前的事,这完全超出了他的意料。猪蹄儿毕竟是成年人,在经过短暂的慌乱之后,马上明白这件事得马上告诉大太太或者二太太。

绫子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到了厚书斋北书房的醉翁椅上,这是一个非常熟悉而又容易让她浮想联翩的地方。在时间并不长远的过去,绫子在这张醉翁椅上是非常快乐开心的,不过那时在她和醉翁椅之间还有大老爷,准确地说是大老爷躺在醉翁椅上,而她是偎在大老爷怀里的。现在,大老爷却正弯着腰站在醉翁椅前,用一双慈善的眼睛忧虑地注视着她。

绫子的委屈之情立即烈火般地燃烧起来,鼻子一酸就要哭出来,但是她猛然发现在大老爷面如冠玉般的脸庞后面还有两张俏脸,是大太太和二太太!于是,她只得硬生生地把哭声咽回肚子里去了,泪水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噗噜噜地往下掉。

其实在这之前绫子早就醒过来了,昏迷只是一瞬间的事。她第一次睁开眼时曾看到官杆儿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惊慌失措,那时她还不敢肯定是这个小无赖将自己打翻在地的。她首先想到的是大太太,大太太终于下毒手了!绫子甚至没有顾得上查看自己的伤势就把眼睛合上想对策了,伤痛显然并不重要,然后她听见猪蹄儿呵斥官杆儿的声音,还不赶快去告诉东家!几乎是在很短的时间内,随着劈劈啪啪的脚步声,大太太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响起来了,打了这地方还能昏迷多久?我以为把脑袋开了葫芦瓢呢,抬到厚书斋的北书房去吧。大太太不被任何假象所迷惑,话说得轻描淡写。于是绫子被猪蹄儿抱到厚书斋来了。在猪蹄儿的怀里,绫子一直合着眼,不知道是否还应该继续昏迷下去,她闻到猪蹄儿的身上有一股臭酸的泔水味。绫子还听见二太太吩咐缎子和绢子去找穆先生和大老爷,但现在穆先生并不在场。

绫子感到上嘴唇的人中部位火辣辣的痛,就用手下意识的摸了一下,发现满手都是鲜红的血,终于尖叫一声哭出声儿来了。

很快,缎子端了一盆净水来,大老爷用一块干净的帕子蘸了水给绫子清洗伤口,她觉得痛得钻心,缎子就抓了她的手不住地安慰。接着,绢子把穆先生找来了。

穆先生不慌不忙地打开药箱子,拿了棉花和镊子出来,然后又拿出一包长长的银针,点燃一盏小灯,将银针一根根在灯苗儿上烧过,又用干净棉花擦了,在绫子的头上找到x位,两针下去,血止住了,再两针下去,伤口麻麻的不痛了。

穆先生用镊子和一根硬针将伤口整治舒展,跟人们说,别看伤口小,可是打穿了,这个部位奇巧,正在人中上,所以难免要痛得厉害些,没有把上门牙给打掉了已经是万幸的了。

穆先生这么说倒把绫子吓了一跳,想想要真把上门牙打掉了,像个老太太样儿,还活个什么劲儿呢!绫子这么想着,穆先生已经把伤口整治好了,上面把了一小贴膏药。

穆先生说,即便是有疤瘌也不会显眼,要是有云南治伤的白药就好了,一点儿疤瘌都不会留下。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这时大老爷才追问事情经过,但凶手官杆儿早已逃之夭夭了。

大太太说,误伤!朱老好儿赶猪,碰巧这丫头猛个丁儿地冒出来,就给石头打上了呗,还不是认到霉,还能咋着?朱老好儿是猪蹄儿的官名,大太太甚至不提官杆儿的名字。

大老爷对大太太的说法很不满意,但又不好发作,就问,这猪如何会跑到内宅这边来?

大太太说,猪也是长腿的,人还跑呢,何况六畜。

于是,大老爷也懒得再往下问了,他已悟出来,大太太不会像他这样关心绫子的。

二太太问,那猪呢?

大太太说,赶回去了,费了好大事儿。

事实上,大太太根本没有看见猪蹄儿和官杆儿赶猪的情景,而那头瘦壳郎猪在没有官杆儿的参与下,几乎没费吹灰之力,只是一声吆喝,便归心似箭般地跟着猪蹄儿回到长工房的猪圈里去了。

绫子自此打击之后,极为担心会在嘴唇上留下丑陋的疤瘌,要是大老爷为此而嫌弃的话,所有的幻想都将随之而成为泡影,至于如何防范大太太和寻官杆儿报仇的事倒显得并不重要了。

事情的结果是绫子完全没有必要这样担心,正如穆先生所言,因为他的高超医术,绫子被石头击穿的上嘴唇恢复得极好,只留下了一小条白白的形态极不规则的疤纹,而在几年之后,她险些被大太太用两匹蓝粗布换给一个满脸麻子的布贩子做老婆的时候,连这条小疤纹也不复存在了。

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应该是发生在过年之前,那就是二太太龙凤胎的满月酒,但在这里成了一个空白,原因是在玉斗以及四邻八乡已无人记得保和堂是如何为二太太的龙凤胎办满月酒的事了,哪怕是一丁点的印象都没有,而我的乃乃在世时也从未提起过,如今,我的父母和叔父尽皆辞世,想在这件事情上追溯一点蛛丝马迹已不可能,这个缺憾将从始至终地保留在我的小说中。好在名门保和堂蒋家的故事中,二太太龙凤胎的满月酒并不至关重要,还不能完全影响我们继续沿着故事的脉络走下去。

令人欣慰的是,大老爷蒋万斋娶二太太和丝红做二房三房的场面在玉斗流传至今,四十岁以上的人大概都听父母长辈提起过。八十多年来,即使文化大革命时期,人们谈起保和堂的大老爷和二太太一直是津津乐道,俨然如《西厢记》一般千古传颂的爱情故事,倒无人提起二太太曾是大老爷的兄弟媳妇这个环节了,这一点大老爷蒋万斋颇有先见之明。

大老爷娶二太太和丝红过门这天,风和日丽,阳光普照,天地之间一片辉煌,这预示着大老爷的姻缘是天作之和,幸福美满,是好兆头。

过门只是婚配嫁娶过程中的一个说法,其实二太太依旧住在保和堂的银杏谷里。在这之前,大太太曾经征求二太太的意见,说是否搬到后面的梨花苑去?当年老太爷和老太太住过梨花苑,紧挨着厚书斋。但是二太太拒绝这个安排,说就住在银杏谷算了,搬来搬去的麻烦,哪儿都一样。

大太太认为二太太是恋着二老爷的一点情义,也就不坚持了,说,这样也好,不行让丝红去住吧,你说行不?二妹。

二太太没有异议,说,行,把住在那里面的人搬出去,好好拾掇一下。

其实要二太太搬到梨花苑去是大老爷的主意,大老爷觉得要是在银杏谷跟二太太光明正大地圆房,心里多少有点别扭,尽管在这之前偷j摸狗的事已经做了不止一次,也正因为如此,现在反而有些忌讳了。

既然二太太坚持不搬,没有人敢勉强她,于是新房还是在银杏谷的正北屋,原人原地,跟当年二老爷结婚时一模一样。至于丝红,大太太和二太太都一致坚持让她搬到梨花苑去,这原因当然是因为她既然给大老爷做了三房小妾,身份自然就不一样了。

还是二太太精明,她想起来一件不大容易解决的事,在跟大太太商量之后,决定丝红的新房暂时先安在二太太的正北屋的西套间里,跟二太太隔着堂屋,这倒是一个非常巧妙的安排,等完婚之后再搬进梨花苑。

两间新房的布置倒是花了一番功夫,粉刷了墙,炕上一应物品都换了新的,并且贴了大红喜字和对联。喜帖子早已撒得满天飞了。

正日子这天早晨,先是两乘大红轿子在院里摆放了,二太太和丝红在各自的新房里被仆妇丫头们打扮得焕然一新,以嫁闺女的样儿将两位新人打发着上了轿。

大老爷身穿簇新的缎子马褂儿,罩着绣有万福字儿的袍子,头上戴了黑亮亮的瓜皮帽,胸前系了丝绸扎成的大红花,这一整套的行头包括二太太和丝红的穿戴都是着人从天津买回来的。

大老爷骑着那头他最喜欢的高头大黑骡子,由高鹞子亲手牵了缰绳,走在两乘花轿的前面,十多名吹鼓手开道,浩浩荡荡地出了保和堂,沿着玉斗的青石板大街转了一圈,然后又回到保和堂。所到之处皆是人山人海,喝喜酒的和看热闹的围得水泄不通,跟赶庙会一般。二踢脚不停地s向天空,震耳欲聋。

大老爷下了大黑骡子,引着两顶轿子进了保和堂大门,然后有人用簸箕盛了炒花生和米花糖朝人群里泼撒,哄抢之中,吵出无限喜气来。

接下来的事跟千古祖传的风俗一模一样,拜堂入d房,两位新人各自被人搀入新房,轮番的有人陪着。而大老爷则在外面陪着所有的宾客喝喜酒,保和堂的喜宴棚里热闹冲天,大家喝得昏天黑地,从上午一直折腾到半夜三更。

在太行山的玉斗,没有人记得除了大老爷是否还有什么人同时娶两个老婆进门的。许多年以后,每当晚辈在听老年人们津津乐道地描述保和堂的大老爷蒋万斋如何娶两个老婆同时进门的趣事时,产生的第一个疑问便是大老爷究竟先跟哪个女人圆房的。

最先提出这个疑问的人是为保和堂放牲口的官杆儿。在大老爷娶二太太和丝红的大喜日子里,官杆儿和老五林却站在大门外看热闹的人群中。有人用簸箕往人群里撒花生和糖的时候,有一块糖落在了官杆儿的脖领子里,他正要伸了手去抓,那块糖又顺他的脖颈儿贴着他的胸膛和肚皮滑落到了他的腰间,他鼓一口气撑住,伸手从肚脐眼那个部位把这块手指蛋大小的米花糖抠出来了,这块白生生的米花糖里面包的是一颗花生仁,如果不是大老爷娶媳妇,官杆儿恐怕一辈子也吃不到这样一颗米花糖。

官杆儿把这块米花糖放进嘴里之后,问老五林,哎,老五林,你说这老s巴一下娶两个女人进门可咋弄呢?是先弄那个丫头呢还是先弄他兄弟媳妇?

老五林当时正在地上寻觅花生和米花糖,也许是命运不济,那么多花生和米花糖雨点般地撒下来,他竟然没有抢到一颗,站在那里眼巴巴地看着抢到糖和花生的人在嘴里吧咂着吃,由不得一脸的沮丧。

听了官杆儿问,老五林也没听懂什么意思,没好气地说,你瞎哇啦个j巴呀?我听不见。当时的确是一片吧咂嘴吃东西的声音,有好些人还不住地说笑。

官杆儿看老五林的样儿就知道这个倒霉鬼没有抢着糖和花生,倒还不如自己,不动手就有一块糖落进衣裳里了。

于是,官杆儿就忍不住笑,用手把那块米花糖从嘴里抠出来,递给老五林说,你吃不?我?他妈的真甜!

老五林知道官杆儿是故意馋他,一巴掌把官杆儿手中的米花糖打落了,然后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呸!谁稀罕你的臭糖。

官杆儿一点儿也不生气,弯腰把地上那颗打落的米花糖又捡起来了,用嘴噗的吹了一下,在衣襟上擦擦,又放回口里,嘎巴嘎巴地用牙咬碎了,吧咂着滋味咽进肚里去了,然后继续问老五林,哎,老五林,这老s巴一下娶两个女人,加上以前那个老婆,你说他跟哪个弄呢?要是三个老婆都让他弄该咋办?

老五林说,他爱跟哪个弄就跟哪个弄,就是弄不了他也不会给我弄,放牛去吧,都快晌午了。说完也不管官杆儿,闷着头走了。

老五林这句话给官杆儿留下了深刻印象,在后来的日子里,官杆儿真的开始打保和堂的女人的主意了,以至于惹出了祸端,并且送了大老爷蒋万斋的命,当然这是十八年以后的事。

第二个提出此点疑问的人是段四,段四当然不像官杆儿这样在背地里说三道四,而是在喝喜酒时当了大老爷的面咬文嚼字地说出来的。

在婚宴上,段四喝了大老爷敬他的酒,又给大老爷回敬了一盅,在大老爷一饮而尽之后,段四才问,一日新婚两佳人,不知蒋兄如何应付?

只有大老爷明白段四这句话除了玩笑还有报复,一时也不好回答,不免有些尴尬。好在段四毕竟是识大体的人,赶紧打圆场,玩笑玩笑,蒋兄不必见怪,喝酒!然后在大老爷的酒盅里斟了酒,端起酒盅跟大老爷碰了一下,一饮而尽。段四是在官场上混的人,城府不在大老爷之下,并不愿在这件事情上失了身份。

大老爷也把酒盅里的酒饮了,想想倒也觉得的确是对不住段四,如果不是二太太,大老爷肯定割爱,比如丝红或者缎子和绢子她们。

大老爷跟段四说,保和堂的丫头不少,但有灵气的不多,要不,兄弟倒是可以挑选的。

大老爷几乎忘了缎子和绢子还有绫子是段四从易州领回来的,再说,听大老爷的语气,段四就知道这是搪塞,连大老爷自己都感到这番话没有丝毫仗义的成分。好在周围的人都在猜拳行令,喝得糊涂他二大妈一样,没有人注意大老爷和段四的对话还有另外的意思。

大老爷对段四说,喝酒!多喝几盅,多喝几盅,愚兄失陪,失陪!大老爷比段四大两岁,这句话倒说得有些诚意。

段四连忙说,蒋兄尽管别的应酬,兄弟不客气。

段四坐下来继续饮酒,他此刻很想一睹二太太的风采,可惜在新房里头不出来,而他是绝对不可能有闹d房的念头的。段四不知道二太太是否真的会心甘情愿地改嫁给大伯子做二房,二太太在他心目中颇有些神圣,也许正因为二太太是个好女人,所以蒋万斋才不顾伦理,做出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事情来。

段四想到这里心中有些失落,忍不住多喝了几盅,以至于在散席的时候竟有了几分醺醺醉意。从此之后好多年,段四再没有到保和堂来。

除了段四,肯定还有人认为二太太改嫁大伯子蒋万斋必定要损了她的形象。其实二太太也想过了,但是女人有很多与生俱来的缺陷,更何况一生没有什么出息的二老爷已经去了,活着的人还得要活下去,而活下去是需要很多内容的。二太太很无奈。

在二太太正式成为大老爷的二房姨太太的前一天,她告诉大小姐亭儿和仆妇丫头们,谁也不许打扰她。二太太一个人到小祠堂去给二老爷的牌位上了一炷香,摆了供品,一个人坐在蒲团上哭了一回。

二太太告诉二老爷说,她是一个女人,女人活着不容易!二老爷或许不该在意她改嫁给大伯子。

从小祠堂回到银杏谷,二太太从小神龛里拿出了那个梳妆匣子,她用一块蓝包袱皮包了放在一只柳条篮子里,她认为到了明天她就不是以前的二太太了,有些事情她必须处理妥善。

二太太要挎着篮子出门,大小姐亭儿站在院子当中,看到田嫂问二太太是不是要她跟着一起去,二太太说不用,她一会儿就回来,也不说是去干什么。亭儿觉得二太太有点古怪,就悄悄地跟在后面。

二太太出门的时候跟看门的牛旺说是去大西河洗衣裳,但牛旺知道这八成是一句假话,在春天还没有真正到来之前,大西河里全是冰凌碴子,手伸到水里冰得骨头痛,更何况保和堂的人从不去大西河洗衣裳,即便是去洗也用不着二太太亲自去。牛旺认为二太太肯定有别的事,但不好问。

二太太走后,牛旺就把大小姐亭儿拦住了,他跟亭儿说,二太太去大西河了,大小姐跟着去看看,别滑到河里去就了不得了。

亭儿说,我知道。也不跟牛旺多说,只管跟在二太太的后面去了。

牛旺觉得眼皮直跳,怕真的闹出什么事来,赶紧去告诉高鹞子。

高鹞子说,你只管看着门,别大惊小怪地嚷嚷,晴天大白日的出什么事!但是高鹞子心里可不像他说得这么轻松,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去了大西河。

高鹞子和大小姐亭儿前后脚赶到镇西口的时候,二太太正站在大西河的石桥上,两眼痴痴地看着远处的河水发呆,这神态把高鹞子和亭儿都吓了一跳,两个人同时口里喊着往二太太跟前跑,他们一致怀疑二太太有跳河的动机。

事实上是二太太刚好把那个梳妆匣连同那块蓝包袱皮丢进了大西河,清冽的河水瞬间就把这个潘多拉盒子一般神秘的匣子吞没了,后来二太太只看见不远处有团飘忽不定的蓝色慢慢消失了。再往远处去,平坦的河面上被厚厚的冰封着,看上去像镜子一样光滑,河水从冰面下流过,二太太不知道这件神奇之物将再次漂落何方。

大小姐亭儿抱住二太太就哭,问,妈妈,你咋的了?

二太太说,我没咋的,想洗两件衣裳,出来散散心,可河水这么冷,没法儿洗,回去吧。

二太太的柳条篮子里的确有两件看上去并不怎么肮脏的衣裳,于是亭儿信了二太太的话。

高鹞子却有些尴尬,他自然是联想到大老爷要娶二太太这件事,才怀疑她有轻生的念头。在二太太问高鹞子到大西河石桥上来干什么的时候,高鹞子说,我是路过,看到二太太和大小姐站在这儿,就过来看看。

二太太和亭儿都知道高鹞子说的是假话,但都不捅破,三个人一起回保和堂去。

自从保和堂的喜帖子撒出去之后,所有知道二太太要改嫁大伯子的人都把这件事作为闲来谈话的首选内容,所有人都知道保和堂的大老爷是个饱读诗书的先生,而二太太是个仙女般美丽的女人,并且心地善良,大老爷和二太太的结合是天地奇缘,众望所归。

所有接到喜帖子的人都可以把最紧要的工作推置一旁,怀着荣幸的心情来保和堂参加这一空前盛事,就连与保和堂明争暗斗的勾八也着人送了喜礼。许多人亲眼目睹了大老爷蒋万斋手牵两条红绸同时跟两个偏房拜堂成亲的奇妙场面,可谓千载难逢。

勾八在询问过裂瓜嘴和勾七到保和堂喝喜酒的场面之后,说,人说兔子不吃窝边草,可蒋万斋这个老s巴,是蛤蟆老鼠一齐嚼,连兄弟媳妇都弄!过不了几天,就他妈的剩一副骨头架子了,不信你们看着吧。

裂瓜嘴裂开嘴傻笑,随声附和说,这个老s巴,连兄弟媳妇都弄!

自从二老爷蒋万秀死了,裂瓜嘴就再没有进过保和堂,他在保和堂当然不是一个受欢迎的人。裂瓜嘴自然见过二太太,二太太的漂亮让他每次见到都心跳不止,晚上有时也做想入非非的梦,这次他跟着勾七到保和堂去喝喜酒,终于再次见到了二太太,尽管两个新娘都蒙着红盖头,但他从她们的身材和步态举止上判断,一下子就认出了二太太!裂瓜嘴心里很激动,一个劲儿地咧着嘴傻笑。

保和堂的喜酒宴仍然是摆在打谷场上,扎了硕大的席棚,远近赶来喝喜酒的人在大席棚中大块吃r,大碗喝酒,笑声吵闹声和杯碟碗盏的撞击声响成一片,乱得一塌糊涂。夜里睡觉也不用发愁,保和堂早在几天前就在全镇子号了房,凡是可以腾出来睡炕和铺盖的人家都愿意为保和堂提供方便,所有远来的宾客都可以安顿下。

保和堂的长工房作坊护院房一律应筹眼前的大事,只有老五林和官杆儿除外,牲口不能喝喜酒,并且必须吃草。在这个特别的日子里,他们还必须到山上去放牲口。他们百无聊赖地仰靠在向阳的山坡上晒太阳,看着牛在山坡上慢条斯理地啃草皮。

毛驴子总是走得远些,挑三捡四地找好东西吃。几头健壮的大骡子却早跑到山顶上去看景致了,骡子晚上要喂草料,白天吃不吃东西无所谓,赶它们出来只是遛遛,吃不吃草无关紧要。

因为是春天,田野和山沟里没有庄稼,这个季节的牲口好放,驴骡子和牛群合在一起,也不用大放牲口的跟着,只有官杆儿和老五林就行了,他们把牲口赶到山上就可以做自己的事,晚上再把牲口赶回圈里。官杆儿和老五林就是这样,他们已经悠闲自得地吃完了烧饽饽。现在过了晌午,春天的暖黄色的阳光照耀着山谷,偶尔可以看到山雀在山坡上蹦跳着寻食,也有山鹰在蓝天上盘旋。远处的山峦间飘乎着一抹淡淡的白云,这是春天里一个非常美好的日子。

阳光照在他们身上暖融融的,浑身上下的骨头都酥了,懒洋洋地不想动,他们便自然而然地说一些男女之事。说得最多的当然是官杆儿,一般情况下,老五林只是听,有时候咧开大嘴傻笑,除了干力气活,所有方面他都不如官杆儿机敏,但今天老五林不太想听官杆儿胡说八道,眯着眼睛想自己的事。

官杆儿知道老五林对他说的不感兴趣,就想逗他开心,问老五林,又想黑丫头了吧?肯定是,只要你合眼迷糊的肯定是在想好事。

老五林一直喜欢黑丫头,他不止一次地跟官杆儿提到黑丫头的p股,按着老五林的审美观点,黑丫头的p股粗大丰满,这样的女人能生儿子。

这理论非常正统,大p股的女人是旺夫之相,但老五林不可能具备这种见识,这种话肯定出自他人之口,老五林是拾人家的牙慧。

自从黑丫头嫁了白老三,老五林极其伤心,有时候跟官杆儿提起来总是义愤填膺,大骂穆先生是个老糊涂虫,白老三除了会赶车驭牲口之外,又馋又懒,黑丫头跟着他享不了福。但是老五林的牢s得不到官杆儿同情,因为无论从哪一方面说,老五林都没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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