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部分(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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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之后,丝红和缎子把一盆炭火送到堂屋里的时候,大老爷只顾品茶,却没有对丝红表现出特别的兴趣。丝红记着大太太的话,一直站在大老爷的面前默不做声,缎子见没什么事就离开了。

大老爷对丝红说,没有事你也去吧,下过雪天冷,早些睡,别把少爷冻着了。少爷忠儿一直是跟丝红睡在一起的。

当然今天是个例外,大太太已提前把忠儿哄着在东套间里睡了,并且要缎子和绢子把两边的炕都烧得滚热。

丝红壮了胆子跟大老爷说,大太太说要我伺候你睡。

大老爷说,不用,我想喝一会儿茶,你先去睡吧。于是丝红便到西套间去了。大老爷当然明白丝红刚才说话的意思,只是仍觉得不宜c之过急。

大老爷刚喝完一杯茶,大太太就从东套间里出来了,跟大老爷说,我都跟丝红说了,今天你就在丝红那边睡,我跟忠儿在一起睡,你什么也别管了。

大老爷说,又何必闹得这么急呢?让外人看了也不成体统。

大太太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心里却觉得委屈,这还不都是顺着你的念头?这会儿又当好人。但是大太太应该把这件事落实下来,她说,咋着?要不再把忠儿抱过去跟丝红睡?

大老爷说,翻来覆去地折腾什么,既然睡下了就不用动了,又不是睡不了,我喝会儿茶,去许老爷子那儿看看,他说把账拢拢,要是晚了就睡在那边炕上了。

大太太有些心灰意冷,说,你看着办吧,咋着都行。然后进里屋拿出来大老爷的皮袄,跟大老爷说,穿上,别着了凉。大老爷披了皮袄出门,大太太又说,让缎子把灯笼点上。

大老爷说,算了,有月亮牙儿了,看得着,又不出大门,你去睡吧。

大老爷出了菊花坞,不由自主地到了银杏谷,在月拱门前站住了,他不知道该不该去看看二太太,除此之外他隐隐约约地感到还有个人放不下,当然是绫子。这丫头肯定是有那个意思了,要不也不会那样,大老爷心里想。

银杏谷的月拱门已经关上了,大老爷推了推,里面上了闩,这样一来只有像他说的那样,到许老爷子那拢账去了。

许老爷子管账兢兢业业,从未出过差错,他要大老爷跟他拢账也只是一种有名无实的形式,出于对东家的尊重,也更让东家信赖。许老爷子除了极会处事之外,一手好字却是远近有名,这一手不仅让大老爷蒋万斋称颂,即便老太爷在世时也自愧不如。

许多年前,那时我还是孩子,曾经从母亲的针线笸箩里翻出来一本蓝缎子皮的账簿,那纸竟像绢纱一样光滑薄软,几近透明,我后来常想那个时代怎么会有这么好的纸?更让我难以忘却的是那纸上的字,竖行从右到左,记着与保和堂有经济关联的账目,诸如王老五交租粮一石五斗,后面用朱笔画了圈,南城寺侯掌柜欠货款一百零五圆光洋,后面没有用朱笔画圈,想是最终没有还这笔债。那字体大的金钩铁划,小的圆润如珠,这是我在上了大学之后学了两天书法做出的评价。而童年的我注意的当然除了纸的光滑细腻之外,就是母亲夹在里面用纸剪成的鞋样儿和五颜六色鲜艳夺目的花丝线。上大学时,这本母亲从乃乃手里继承下来的样册已经不存在了,那上面的字完完全全的出自保和堂的账房先生许老爷子之手。心痛之余我就忍不住想,要是能保存下来就好了,说不准经过后人考评,许老爷子会成为书法界一代宗师。遗憾的是从此再不可能见到管账先生许老爷子的真迹了,现在回想起来,常常自责枉为读书人。

大老爷蒋万斋到账房的时候,许老爷子正在喝酒,跟他一起喝酒的有穆先生和高鹞子,桌子上放了一碟炒花生仁儿,一碟卤豆腐,一碟炸小鱼儿。桌子上还蹲着两瓶衡水老白干,是那种大肚儿细颈的瓷瓶儿,做工极考究,在山里头倒极少见。

三个人正喝得热闹,见大老爷来了,高鹞子就赶紧跳下炕来跟大老爷打招呼。

有好酒也不吱声儿!大老爷当然是说着逗大家的,他平时不大贪酒,只对好茶有特别嗜好。

许老爷子说,跟你说拢账就是喝酒的事儿,谁知道你来这么晚?

许老爷子赶紧往一只空酒盅儿里倒酒,倒不是空说,这酒盅儿早就准备好了的,还有一双筷子。许老爷子又给穆先生和高鹞子斟酒,然后把酒壶添满,又放到火盆上的铜壶里温着,火盆里的炭火烧得正旺,铜壶里的水烧得沸滚,屋里暖烘烘的,倒也是喝酒的好地方。

经过一番推让,大老爷仍旧坚持让许老爷子坐正位,他和穆先生打横,高鹞子当然只能坐下首了。

大老爷说,既是有好酒该让柳师傅烹两碟好菜来,高鹞子去看看柳师傅睡了没有。

穆先生说,不必惊动柳师傅了,这也是随便喝两口祛寒,是女婿今儿个去南城寺带回来的,还有这卤豆腐和炸小鱼儿,高鹞子让他老婆炒了一碟花生仁儿,高兴就凑到一块儿喝两口。穆先生显然对白老三的孝敬之意颇为满意,说话时免不了有点炫耀的口气。

大老爷这时才想起来昨天白老三跟他说去南城寺的事,然后自然又想起了绫子,头脑隐约有些兴奋,说,几碟小菜,一壶好酒,亲朋挚友,倒真是一件畅快事。

大老爷这么说,酒就喝着更香了,酒酣耳热之际,都说一些赞美保和堂和大老爷的话,然后又互相吹捧对方的后人如何有出息,首先是大老爷的儿子大少爷忠儿,依次是穆先生的外孙牛鼻子,高鹞子的儿子高蒿子,至于许老爷子无儿无女,并且一生没有娶老婆也就不提了。

单是饮酒并无什么特别之处,而是大家言下之意对后代充满了希望,这一点很重要,在我们后来要说的故事中,牛鼻子高蒿子以及大少爷忠儿都是非常重要的人物。

高鹞子后来一句很随意的话引起了大老爷的深思。

高鹞子说,我还得让老婆生几个,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不能说像杨家将父子那样七狼(郎)八虎,至少也得有那么几个儿子才行。

穆先生说,那也得看你夫人能否有此厚孕,像杨家的佘老太君那样也是世上很少有的了。

其实穆先生知道,生七八个孩子的妇人到处可见,他这么说无非是听着高鹞子的话不入耳,想来穆先生是靠招了上门女婿白老三才生了牛鼻子的。

高鹞子显然没有在意穆先生的态度,依旧吹大话说,要是老婆怀不了二胎,就讨小老婆,小老婆不怀,再讨,反正j多了好下蛋,这理儿总没错。

高鹞子的理儿当然没错,但是他的糟糠之妻除了生过高蒿子之外,一生再没怀过第二胎,而高鹞子也没有再娶第二房,因为他的拳脚功夫伤了床上功夫,能生高蒿子已是万幸了。

大老爷蒋万斋听了高鹞子的醉话犹如醍醐灌顶,心中豁然明朗。保和堂蒋家几代单传,直至他这一代才有二子,但二老爷不幸夭折,这样一来,光大繁荣保和堂的重任无疑落在了他的肩上。于是大老爷决定,除了二太太和丝红之外,他还应该考虑绫子也是否合适做第四房,大老爷习惯性地联想到了绫子那张小脸蛋以及她单薄的女儿身,一股怜爱之情油然而生。

这顿酒虽说只有几碟小菜,但是每个人都喝得有些过量,两瓶衡水老白干喝得点滴不剩。

如果不是喝多了酒,大老爷蒋万斋不可能在回菊花坞的时候却走到了银杏谷的院子外面,并且越墙而过,这完全是一件令人难以置信的事。

大老爷后来在很清醒的状态下反复观察了银杏谷院落的围墙,虽说与保和堂的大院墙无法相提并论,却也不是他这样的人能随便爬上去的,除了高鹞子,保和堂大概不会有第二人能徒手从院外越到墙里面来,出人意料的是,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墙外翻到墙里面的人不是飞檐走壁的高鹞子,而是饱读诗书而又手无缚j之力的大老爷。大老爷蒋万斋当然不把这归结为色胆包天,而坚定不移地确信为神助。

惊叹之余,大老爷问高鹞子,你能从墙这边爬过去吗?

高鹞子在墙下看了又看,然后说,要是越墙而过还行,爬过去却难,这墙上面走水的琉璃瓦是苫出来的,没法儿抓。高鹞子并不理解大老爷问这句话的含义,他不知道大老爷半夜三更逾墙而过的事。

更令人惊奇的是逾墙而过的大老爷不但没有擦破一点皮,并且身上没有带一点雪,而墙上肯定是有一层厚厚的积雪才对,大老爷轻车熟路地就进了院子,上了正北屋的台阶敲门。

首先是田嫂胆战心惊的喝问,是谁?

大老爷不言声,只觉浑身上下燥热,头重脚轻,就继续用手掌拍门。

很快东厢房里的郭嫂点亮了灯,北屋也点亮了灯,然后是二太太坦然自若的声音,你到底是谁?

除了二太太,算得上是郭财媳妇胆大,她把门开了,手上提了一根洗衣裳用的大棒槌,冲到院子里准备御敌,但是她借着窗户纸上的灯亮儿认出来是大老爷。

是大老爷喝醉了!郭财媳妇冲屋里喊,田嫂快出来帮帮忙。

就听见西厢房里一阵窸窸窣窣的忙乱,首先开门出来的是绫子,然后是田嫂,跟着,黄嫂也从东厢房出来了,接着北屋的门打开了,站在大老爷面前的是亭儿搀着的二太太。

二太太说,快扶进屋里来,咋喝了这么多酒?

大老爷被扶进堂屋,先坐在太师椅子上,说了一句所有醉鬼都千篇一律要说的话,我没醉!

还是绫子机灵,赶紧倒一杯茶给大老爷漱口,幸好茶水没凉,温吞吞的正好。

二太太对大老爷半夜三更的醉酒闯到这里来很惊讶,又不知什么底细,一时还不知怎么处置。

绫子就说,醉成这个样子也不好跟大太太说,就让大老爷睡到西套间里,也好伺候他,等明天了再说,行不,二太太?

二太太想了想,觉着弄得惊天动地的是不好,像绫子说的这样反而妥当些,就说,那就快把大老爷扶进去,田嫂和绫子先伺候大老爷睡下。

绫子把大老爷扶进西套间之后,二太太又不放心,指使田嫂和郭嫂说,你们去大太太那儿看看,是不是大太太跟大老爷怄气了,要是大太太不放心,就说大老爷在我们这边。

田嫂和郭嫂出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了,跟二太太说,大太太那边黑着灯,没有一点动静,又c着大门,不像是吵架的样儿。

二太太忽然想起来,问,睡觉的时候是谁关的院门?c门闩没有?二太太认为这是一件很值得追究的事。

郭财媳妇说,是我,我关的院门,也c了门闩,大老爷咋着进来了呢?刚才出去那院门还是c着的呢。

二太太也觉着蹊跷,问郭财媳妇,你没记错了吧?

郭财媳妇说,哪儿会呢,每天都是我关院门,都c门闩。

二太太也弄不清到底是咋回事,就对郭财媳妇和田嫂黄嫂说,你们去看看大老爷睡下了没有,要是睡了,你们也都去睡吧。

郭财媳妇和田嫂黄嫂进西套间看了出来说,睡下了,绫子正给大老爷打扫吐出来的脏东西。

二太太说,你们去睡吧,有绫子照看就行了,醉酒吐了就不会有事,睡一大觉什么都好了。

田嫂仍回西厢房睡,郭财媳妇和黄嫂到东厢房去睡觉,亭儿也搀着二太太回屋里,重又脱了衣裳上炕睡觉。

这一夜,绫子对大老爷照顾得很周到,到了第二天早晨,大老爷醒来之后,看到自己身边合衣而卧的绫子,很惊讶地问,怎么是你不是丝红?

这时绫子刚醒,用手背揉着眼睛说,人家伺候了一宿,大老爷只记得丝红。嘴巴撅着,显出一肚子委屈。

你也好,丝红也好,只是我这会儿口渴得很,可否给我弄碗茶来?大老爷把话题岔开了,这是明智之举,要不说什么都尴尬,大老爷不明白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

绫子说,我伺候大老爷穿衣裳,让田嫂去端汤,她昨儿黑夜说早清就给大老爷去煮醒酒汤,这会儿应该弄好了的。

大老爷就穿衣起炕了,来到堂屋的太师椅上坐下,郭财媳妇早笼了一盆旺火放在堂屋里,四处烘得暖暖的。绫子又端了热水来让大老爷洗脸漱口,最后泡了一壶热茶。

这时候二太太也起来了,挺着大肚子坐在另一张太师椅上陪着大老爷,黄嫂忙着拿了一块棉垫子垫在二太太p股底下。

大老爷说,昨夜喝多了,扰得你不轻。一时倒没显得过分难为情。

二太太说,也没有什么,只是不知道大老爷咋着走到银杏谷这边来了?

大老爷笑笑,索性说了句轻佻的话,心里惦记着你的缘故,不是如此,倒说不清了。当然这时跟前没有人。

二太太确信这也算是一句实话,就表示关切地说,酒醉伤身,就不知道大老爷是图了高兴还是因了伤心才喝这么多?

大老爷说,哪来的伤心,倒是一时来了兴致,又不把持,就喝醉了。于是就跟二太太说了同许老爷子穆先生和高鹞子喝酒的事。

二太太就明白了,想想倒觉着没什么,劝大老爷说,还是少喝些好,要是昨儿夜里摔倒在哪儿就只有冻一宿了。

这时田嫂已经把汤端来了,青花瓷碗里头卧着两个荷包蛋,一绺儿挂面,几片嫩绿的白菜叶儿,汤面上浮着一层金黄的油花儿,腾腾地冒着热气,香味扑鼻,一看就知道是柳老疙瘩的手艺。大老爷已经来了食欲,但不好端过来就吃,跟二太太说,弟妹先吃,我倒不觉得饿,只是口渴,我喝茶就行了。说着把碗推给二太太。

田嫂说,二太太也是一样的,马上就端来了,大老爷先吃。

二太太也说,大老爷甭客气了,先吃了面再喝茶,饿肚喝茶不好,伤身子。二太太又把面碗推给大老爷。

很快,绫子又端了一碗j蛋荷包面来,跟刚才那碗一模一样,这碗是给二太太的,只是盐放得少,轻淡些。

绫子说,没有给亭儿煮,跟我们一起喝小米粥吧?绫子极少称呼亭儿大小姐。

亭儿知道绫子说这话没有怀着好意,但当着大老爷和二太太的面不好吵,就假装高兴地说,好,我正想喝小米粥呢,肚子里油多了,清不掉,腻口。这话也是向绫子示威,那意思很明显,你别得意,反正我是主子你是丫头。

大老爷和二太太谁也没有在意两个孩子斗嘴,互相谦让一下便开始吃j蛋面。转眼吃完了,绫子收拾下去,这才开始去东厢房吃小米粥。如果不是因为大老爷在这儿,一般情况下二太太是和她们一起吃的,二太太认为大家在一起吃饭香。

趁着绫子田嫂她们吃饭的工夫,大老爷以非常关爱的态度向二太太询问了有关分娩生孩子的事。说实话,二太太还是很感激大老爷的,毕竟不是冷面无情的人,她对大老爷说,到十一月中旬吧,反正也快了,这不十月快过完了吗,我觉着他天天要折腾着出来呢。

大老爷很高兴,因为他知道这孩子是他的,对二太太的爱怜之情甚浓,说,只要他平安地来就好,到明年的娘娘庙,咱们再一起去烧香还愿,观音菩萨真是显灵!于是,大老爷和二太太同时想起上次去娘娘庙请愿的事。

大老爷又喝一盏茶才离开二太太这里。像这样的天气基本上无事可做,何况刚下了一场雪还没有化,大老爷也只是四处转转,到街上的铺子或是作坊里看看。按说应该去趟天津北京和保定看看保和堂的买卖,早些天北京来信说今年的生意减了两成,而天津因为上次打官司托了人情,也该去回拜一下才好。但是二太太分娩在即,这个时候无论如何走不得,不晓得为什么,大老爷尤其担心二太太。

与此颇有不同的是,二太太一直对昨夜大老爷不明不白地进入银杏谷的事疑惑不解。当初大老爷也曾半夜三更地进银杏谷,但那是她把门故意留给他的,这次不一样,银杏谷这些日子忽地多了这许多人,难道也有人跟大老爷约好了留门子吗?除了郭嫂这显然不可能,而郭嫂当然也不可能。

二太太跟亭儿说,去年秀儿还在的时候把一个用j毛扎的好毽子踢到门楼上去了,你让护院房的牛旺搬个梯子上去把它拿下来,冬天脚冷的时候,你可以跟绫子踢毽子玩。这当然不是二太太的真实目的。

做这种事情对牛旺来说轻而易举,何况护院房的院子里就放着一架现成的梯子。牛旺把梯子挎在肩上就跟着亭儿来了,这时二太太早站在门楼下面等着呢。

仅仅是为了找一个j毛毽子,牛旺认为二太太有点像孩子一般任性。

牛旺跟二太太说,门楼上面有雪,毽子埋在下面也看不着,不如等雪化了再找,反正是踢着玩的东西。

二太太说,既是把梯子搬来了,就让亭儿上去找找,你在下面看着点,别让她滑下来摔着。

按牛旺的本事,就是亭儿真的从门楼上滚下来,他肯定能轻而易举地接住并且毛发不伤。

牛旺说,好。就把长梯架在门楼上,亭儿像只猴子一般几下就爬上去了。正如牛旺所预料的那样,门楼上积着厚厚的一层白雪。

亭儿冲下面的二太太喊,全是雪,什么也看不见。

二太太说,那你下来吧,让牛旺叔上去看。

亭儿下来之后,牛旺又踩着梯子爬上去,然后冲二太太和绫子喊,要不拿一把扫帚来?把雪扫开就看着了。

二太太说,不用了,你看看两边墙头上有没有呢?

牛旺看过之后说,什么也没有,只有雪。

二太太说,雪上面什么也没有吗?看仔细点,牛旺。

牛旺又看了一遍,然后冲二太太说,这边墙头的雪上有个手印儿,其他的什么也没有,也没有脚印儿,你让别人来找过毽子了吗?牛旺的意识仍然停留在毽子上。

二太太说,没有就下来吧,等雪化了再说吧。

牛旺从门楼上下来,扛着梯子走了。

亭儿很失望,她真的以为上面有一个用铜钱扎了红j毛的毽子呢,心里想着应该像牛旺说的那样,用扫帚把雪扫开,那样的话什么都看见了。郭嫂和田嫂也不明白,不就是找个j毛毽子吗,何必费这么大事?再找几个铜钱扎一个就行了。只有绫子看出来二太太找的东西决不是j毛毽子,而到底是什么她却也难以说得清楚,倒是心上有些惴惴不安,不知道二太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达到目的的当然是二太太,二太太知道了墙上有一个手印儿,这手印儿是谁的,是大老爷蒋万斋的吗?大老爷能够用一只手在墙上一撑,然后一越而过?这简直是一件哄孩子都不信的事,除了高鹞子,连牛旺她都怀疑没这份能耐。假如猜想大老爷仍然是从大门进来的,而墙头雪上的手印儿又从何而来?这么想着二太太就有点隐隐地害怕大老爷了,这感觉来得也奇妙,以至于折磨了她好几天,后来因为生孩子才把这件事忘了。

在二太太生孩子之前,我们有好几件事需要交代,第一件事是大老爷蒋万斋和绫子之间的事,这件事又莫名其妙地牵扯上了官杆儿。

再次提起官杆儿实际已经有违我的初衷了,按着原来的构想,官杆儿不是一个至关重要的人物,仅仅是因为后来他活活窝囊死了大老爷蒋万斋,所以就不能不提到他了。但是,完全出乎我们预料的是官杆儿的儿子,官杆儿的儿子叫官员,后来在《太平盛世》里当了省委书记,而省委书记在中国算得上是极其了不起的大官了,对于一个极其了不起的大官的父亲当然就不能太轻描淡写了。

大老爷和绫子之间的事进展不顺利完全是因为绫子急于求成,而大老爷毕竟不是柳下惠,不好把持得住,难免手脚轻浮,这种事情总会露出点马脚来。

事情发生在一个极其狭窄的夹道里,很多人知道,在江南的水乡老镇,这样的夹道极其常见,房与房之间留条狭窄的过道,有时两人迎面而遇就很难错开身子,所以在进入夹道之前,你得看一看对面是否有人过来,要是有人过来你就得等着,对面的人当然也是如此。像这样的夹道在北方极少见,在京西太行山区更少见,即便是有,也决不是常走人的过道,叫死夹哈拉道儿。

在保和堂,这样的死夹哈拉道儿倒有几条,只有一条是常过人的,那就是从梨花苑到厚塾斋这条夹哈拉道儿。厚塾斋说它是书院也可以,说它是教书的私塾房也可以,老太爷蒋翰雉当初就是在这所院子里读书,然后又考取功名的,后来辞官不做,但却常在这儿读书。大老爷蒋万斋也是在这儿学会的诗书文章,厚塾斋真正成了保和堂的私塾是后来的事。要是走正道,从梨花苑到厚塾斋得先出院门,转弯绕过小灶伙房的院门,再出另一道门,然后才进厚塾斋的门,这无疑是要多费一些腿脚的。如果从梨花苑的小角门出来,穿过厚塾斋和小灶伙房的后山墙下的夹哈拉道儿,然后再过个小角门就是厚塾斋了。

从这条夹哈拉道儿走过最多的人是嫁到上安北的杏花,杏花经常过这条夹哈拉道儿到厚塾斋请老太爷蒋翰雉吃饭,蒋翰雉白天的时候常在厚塾斋读书,而那时很长一段时间,老太爷和老太太是住在梨花苑的,现在梨花苑住的却是在保和堂吃白饭的几户远房亲戚,还经常斗嘴吵架,闹得后院j飞狗跳的不安宁。

绫子从这条夹哈拉道儿走是受二太太的指使到厚塾斋来找大小姐亭儿的,大老爷有时候来厚塾斋读书写字,亭儿闲着无事常跑来给大老爷研墨,也装模作样地练字,但歪七扭八地写得不成模样。亭儿今天不在厚塾斋,只有大老爷在。

大老爷看了一会书觉得口渴,旁边又没有丫头,就图省事从夹哈拉道儿里走,准备到小灶伙房找柳老疙瘩要茶喝,柳老疙瘩常备着一点从大太太或是二太太那里讨来的好茶叶,大老爷有时也给他。大老爷低着头想心事,猛不防差点跟绫子撞个满怀。

绫子当然是看到大老爷进了夹哈拉道儿她才进来的,而这条夹哈拉道儿在当初建房的时候没考虑过人,所以两人在中间相遇是没办法错开身子的。按道理讲,绫子应该调头往回走,等大老爷过来了她再过去,但是绫子跟大老爷说,我身子小能错得开,然后就与大老爷面对面地错身子。

两个人要同时收腹,挤一下也就错开了,因为绫子确实身子单薄。而事实却是他们谁都没有收腹挤身子,于是大老爷和绫子在横过身子的同时就卡在那儿了。

情形跟上次基本上相似,大老爷再次尝到了身心愉悦的滋味,只是这次绫子的小脸蛋是埋在大老爷颈项中的。大老爷用手揽着绫子的腰,开始还安分,后来就下意识地有些动作了。

绫子轻声地哼了两声,而后就咯咯地笑,有点像银铃铛,她跟大老爷说,好痒。

后来大老爷突然意识到这是一种极不妥当的行为,要是有谁从夹哈拉道儿的任何一端经过,难免会一抬眼睛看到,而那将是极其糟糕的,于是大老爷便收腹用力一挤身子,没想到很容易就与绫子错开了。

绫子知道大老爷在上次那件事情之后心里就已经有她的影子了,而仅仅隔了这么几天又来这次,大老爷就一定不会忘记她了,心里高兴,嘴上却若无其事地问大老爷,亭儿不在书房里吗?

大老爷说,不在。然后转身就朝夹哈拉道儿那边走了。

绫子要去的地方与大老爷截然相反,尽管已经没有意义,但是她不可能跟在大老爷的身后回到夹哈拉道儿的另一端去,她想到厚塾斋转转,然后再到梨花苑去看看,是否找得到亭儿都没关系,正好可以散散心,她不想看到郭财媳妇和蹲在炕上傻玩的郭雀儿,有时她甚至连田嫂也烦。绫子心里暗暗地嫉妒亭儿,这个要饭的小丫头真是交了好运了,凭什么就轮到她了?

绫子一出夹哈拉道儿,就被一个人用g子在p股上敲了一下,虽然敲得很轻,没有觉出一点痛,但是把她吓了一跳,猛回头,就看见了满脸诡秘的官杆儿。

绫子看到这个十来岁鬼头蛤蟆眼的男孩,想到受了他的戏弄,不由心头大怒,随口骂道,你这个小王八蛋,你是哪儿来的小杂种?竟敢用g子打你姑乃乃的p股!

绫子看到官杆儿穿着破旧衣裳就知道没有什么来头,大不了又是乡下刚来的穷亲戚,对于这种人东家向来只管吃住,并不十分在意,保和堂这种人多了,其地位远不如一个使唤丫头。

绫子一把抓过去,想揪住他教训一顿,但是比鱼儿还滑的官杆儿轻而易举地就躲开了,并且再一次用g子在绫子圆圆的小p股上打了一下。

你要再敢动手我就不用这根小g子了,你老实给我站着!官杆儿板着面孔威胁说。

绫子气得胸脯一鼓一鼓的,看着官杆儿想招儿。你到底是什么人?绫子问官杆儿,我咋就不认得你?

官杆儿对绫子一副玩世不恭的神态说,我可是认得你,你叫绫子,你的两个姐姐,一个叫缎子,一个叫绢子,你伺候二太太是不是?二太太长得很好看,p股圆圆的,乃子比你的大,你那胸脯子平塌塌的没玩艺儿。事实上绫子的茹房只是小巧,还没有得到很好的发育。

绫子忍无可忍,发誓要抓住他狠打一顿出气,你这个小王八蛋,你什么都知道,姑乃乃要抓住你扯烂你嘴巴!但是两个回合之后,绫子没抓到官杆儿,反而被他在p股上用力地抓了一把,竟然隐隐生痛。

官杆儿再次把脸一板,指了绫子说,你要再敢动手我就用手抓你的乃子,你看我敢不敢!

绫子看了看官杆儿那双干j爪一般的手就有点害怕了,问官杆儿,你躲在这儿干什么?肯定是想偷东西。

官杆儿哈地轻笑一声,又不正经了,说,我躲在这儿看稀罕呢,一个大公老鼠抱着一个小母老鼠在夹哈拉道儿里亲嘴,你信不信,就是刚刚那会儿,你没看见?

绫子吓了一跳,知道刚才的事被这个小鬼头看见了,不由又羞又怒,开口骂道,你这个小狗日的,你敢胡说八道?看我不撕烂你的嘴!但是绫子知道一时难以抓住他,就心里想别的招儿。

官杆儿可不是饶人的货,他跟绫子说,我才不跟你斗嘴呢,我得把这事儿说给大太太和二太太听,还有长工房的人。

绫子马上就猜出来他是长工房的人,按着常规,长工房的人一般不敢跟内宅的丫头们闹事,但现在的问题是,这个长工房的小坏蛋要是真和大太太和二太太胡说八道,并且在长工房四处散布坏话,她必定就有麻烦了,那时候保和堂的家法不惩罚大老爷,可是要找出合适的借口实实在在惩罚她的,大太太和二太太都跟她提过保和堂家法的事。

绫子胆怯,并且很忧虑,不知道今天的场子该怎么收。

官杆儿说,你要是以后再不骂我,还给我好东西吃,我就不把你和大老爷的事说给别人。

他这么说好像绫子和大老爷之间已经发生什么事了,这是一种恶人先告状的办法。本来官杆儿是想在绫子身上提出点更上算的要求来,比如看看她拉n的东西是什么样儿,要不看她的乃子也行,但想来绫子肯定不会答应,并且急了她,自己无论如何打不过,反而还不如提一两个很容易做到的事情,等以后了再计较。

因为绫子本来就有心思,所以免不了做贼心虚,见官杆儿这么说,正好收场,说,行,我可以把二太太的小点心偷出来给你吃,但是你叫什么,怎么找你呢?

官杆儿说,我没名字,你别找我,我来找你。官杆儿本来想告诉绫子他叫官杆儿,但后来觉得还是不说出来好。

绫子知道这个小孩子不好惹,就不追问了,心里想着早晚会知道他的名字,并且给他好看,但现在还是先离开好,于是就说,我记着你的话。说完调头匆匆而去。

绫子走了,官杆儿就站在那儿看着她的背影窃笑,你个浪丫头,还跟我斗?他认为把绫子吓住了,很得意。

绫子估计得很对,官杆儿的确是来偷东西的,但不是偷厚塾斋的东西,厚塾斋里只有书画和笔墨,官杆儿极讨厌这些东西。说到名人字画值钱的事,官杆儿直到死也不会相信,收藏那些东西是七十年以后他的儿子官员做的事。官杆儿之所以到厚塾斋来是他到小灶伙房偷j没有得逞,并且险些被柳老疙瘩逮住。

自从上次丢了芦花公j,柳老疙瘩已经怀疑是贼而不是黄鼠狼了,对剩下的几只小公j和老母j看得很紧,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就追出来看,基本上不让j跑出小伙房的院子来。

官杆儿对上次逛窑子白贴一只大公j的事一直耿耿于怀,就想着再偷一只j在野外的山d里烧着吃。官杆儿听说书的讲,叫化子偷了j之后,在庙里挖一个小灶,用泥巴将j包起来,放到小灶上点了火烧,j只露着一只脑袋,又不能动,在它的跟前放一碗盐水,火一烧,j就渴,然后就拼命喝水,直到把j烧熟了,把泥巴扒开,j毛随泥巴脱落,那jr又香又鲜,吃起来很是解馋。官杆儿一直想这样吃一次j,上次芦花公j没吃成,这次又想偷,但没有得手。因为下了雪没化,牲口在圈里喂干草,所以他用不着出镇子放牲口,在长工房里闲得无聊,就又想做点开心的事。

官杆儿没有开心地偷到j,但开心地看到了大老爷跟使唤丫头绫子抱在夹哈拉道儿里,老实说他并不太怀疑大老爷与绫子之间有那种事,他刚才无意中看到的也是一瞬间的事,并不太清楚,但是他拿这吓唬绫子,绫子居然害怕,这就有趣了。官杆儿心里想,这个小浪碕!以后会给我偷点心吃,得了空就摸她的p股,这真是一件让人开心死了的事。

官杆儿在这天夜里做梦一直都是和吃有关系的,先是吃叫化j,后来是吃小点心。小点心最好的是核桃仁绿豆糕,官杆儿一直都这么认为,他曾看见大太太和二太太在一起的时候吃过。长工房带工的老佟跟他说,那点心里的红丝丝绿丝丝叫青丝玫瑰,这是保和堂作坊里看家的手艺,平常是不拿出去卖的,只供送礼或来了客人才吃。在官杆儿的梦中,绫子偷出来给他吃的小点心就是这种用青丝玫瑰和核桃仁制成的绿豆糕,并且很多,有一大包。绫子慌慌张张地把绿豆糕交给他就赶紧走了,官杆儿拿过来抓了一块放进口里就嚼,结果当然是没吃出任何香甜味道梦就醒了。

官杆儿旁边睡的是老五林,老五林比官杆儿大五六岁,也给保和堂放牲口,放牛。老五林是个二半憨子,我们在前面说过。

老五林被官杆儿折腾醒了,就问官杆儿,你折腾什么呢?吃好东西吧?也不给我点。

官杆儿说,什么也没吃。他正想着刚才梦中吃核桃仁绿豆糕的事,对老五林的话不十分在意。

但是老五林生气了,骂官杆儿说,哼!没吃东西?你呱嗒呱嗒地吃了半天,还不承认,那你吃的是老精碕呀?这是一句骂人的话。

官杆儿恼了,骂老五林说,我?你妈的老五林!你管我吃什么东西呀?吃也不给你,馋死你个狗日的!

老五林大怒,掀开被子翻身坐起来,我?你妈的小倒钵羔子!你当我没吃过好东西是怎么的?谁知道你从哪儿偷的,还放到被筒里吃,怕别人看见,你再敢骂我,打烂你的嘴!

官杆儿虽比老五林小五六岁,但从不怕老五林,浑劲一上来,掀开被子翻身坐起来,指了老五林说,想打架是吧?走,咱俩到院子里练,我不把你打出屎来算你能耐!

两个人这么一折腾,长工房的人都醒了。长工房南北对着两条大炕,中间是过道,除伙房的三个娘儿们之外,都睡在一起。保和堂的长工,春天播种,夏天锄地,秋天收粮,冬天打柴,一年四季干不完的活,打半年工的在收完秋之后就走了,尽管如此,加上放牲口的,保和堂仍然有二十来口子人睡在长工房。

带工的老佟给两个孩子闹腾得睡不好觉,烦恼起来,开口骂到,你们这两个小王八羔子,闲得r皮子痒了是吧?要是不睡觉我就把你们提溜出去扔在雪堆子里。于是老五林和官杆儿就不吵了,各自扎在炕上睡觉。

官杆儿既没有防备老五林,也没有防备绫子。首先算计他的是老五林。老五林是个半憨子,报复手段自然不会太高明,以至于不用思考,官杆儿就能断定罪魁祸首是老五林,报复的直接手段是把官杆儿的吃饭碗扔进了猪圈里。

本来这件事不容易被发现,既然不被发现也仅仅是丢了个碗而已,官杆儿再找只碗也就行了。长工房的吃饭碗都是公的,只是官杆儿偏爱那只画了芦花公j的蓝画儿瓷碗,每次吃完饭必定放在固定地方,下次还用,久了大家就认定这只蓝画儿瓷碗属于官杆儿专用。问题就在于喂猪的猪蹄儿多管闲事,猪蹄儿是绰号,叫习惯了人们就把他的真实姓名忘了。猪蹄儿在保和堂喂了十几年猪,养殖技术极好。

猪蹄儿在大家正准备吃午饭的时候,拿着这只蓝画儿瓷碗问官杆儿,你咋把它丢在猪圈里了?沾了满满的猪屎,我把它洗了,这碗又没有坏,还好着呢,干吗把它扔了?你要是不想用了我用,我看着这只大花碗不赖。

官杆儿马上明白是老五林干的,他对猪蹄儿不表态,只是模棱两可地点头,含混不清地应了两声,找了另一只碗吃饭,心里却在盘算如何整治老五林。

官杆儿心里骂,好你个老五林!敢把我的吃饭碗扔到猪圈里,我要不好好收拾你就不叫官杆儿。

官杆儿收拾老五林的招数要y损得多!他在第二天半夜里老五林睡得正酣的时候,把他的被子悄悄掀开,往里面拉了一泡n,然后就躺下睡觉,过一会儿便大声吵闹说老五林n炕了。

老五林被吵醒之后果然发现被子湿了一大片,几乎没办法盖了,一时倒也真的怀疑是自己n了炕,因为他以前有这个毛病,心里直说,又没出去干活,这两天尽歇着,还n炕了?面子上很难为情,只是撅着嘴不说话。

官杆儿的陷害很成功,挨着老五林睡的长工很不满,只发牢s说,你这个老五林是咋着的?都这么大了还n炕!这股ns味儿,怎么睡觉?挨着你真是倒霉!

老五林无话可说,一晚上让湿n被子沤着,憋了一肚子的懊丧。而官杆儿这一夜真是开心极了,虽然也有点ns味儿,但毕竟是他自己的n,倒不觉得特别难闻,一直开怀大睡到第二天早晨。

早饭是棒子碴儿粥腌萝卜,因为有雪,不能上山打柴,所以没有干粮饽饽,官杆儿把粥碗吸得稀里呼噜山响,不松气地喝了三大碗,只把肚子撑得跟小腰锅似的,这才抹拉抹拉嘴出了门。他首先要做的事是把干草和棒子袍儿用挎筐挎到牲口圈里,倒在木槽里喂牲口,然后就无事可做了。

官杆儿闲溜达了一阵,决定去找绫子,他认为如果有机会的话,让绫子偷出二太太的小点心来吃是完全可能的,绫子不敢不做,因为绫子有把柄攥在他手里,只是见绫子的时候不要被人看见才好,要不小点心也难吃得成。

官杆儿不可能有胆子跑到银杏谷二太太那里去找绫子,他也不能老在内宅这边转悠,保和堂的规矩,长工房的人不可以随便到内宅来,更不可以跟内宅的使唤丫头们来往,以防弄出家丑来。官杆儿尽管还是个十来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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