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八章 非分之恩(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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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这是随您回日本的人员名单,您看一下有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森可成从外间进来,双手呈上一份名单。

“什么鸟名单!”周可成一把将名单丢在地上,踩上一脚,喝道:“我问你,这天下哪个国家风景最秀丽?”

森可成顿时蒙了,只能瞪大眼睛:“这个——”

“什么这个那个的?”周可成喝道:“我告诉你,这天下最美丽的国家是大明,明白吗?是大明!”说罢便一甩衣袖向屋里走去,只留下森可成呆若木鸡的站在那儿。

淮安府,胡宗宪行辕。

灰色的八哥清理着自己的羽毛,胡宗宪站在鸟笼子下,模仿着叫了两声,那鸟儿抬起头来,看了看自己的主人,偏过头去,胡宗宪笑了笑,将手中的一把小米放入鸟食盆里,鸟儿啄食了两口,欢快的鸣叫来,笑道:“明臣呀,你看这鸟儿,一把小米就能让它叫唤的这么欢快,哪像咱们,有了铜还想银,有了银还想金,贪得无厌,说来咱们还不如这笼里的鸟儿!”

“一箪食一豆羹,回也不改其乐!”沈明臣笑道:“东主,您说的哪里是鸟儿,这可是圣人呀!咱们当然没法和圣人比啦!”

“哈哈哈!”胡宗宪笑了起来:“是我比错了,比错了。”

“东主,其实您也不必羡慕这鸟儿!”沈明臣笑道:“毕竟它在笼子里,咱们在外面呢!”

“不对,它是在笼子里,咱们也在笼子里,不过是个大笼子!”胡宗宪伸手画了个大权:“别说你我,天下生灵谁都在里面,谁也出不去。明臣,你对刚到的旨意怎么看?”

胡宗宪这没头没脑的一个问题,沈明臣却早有准备,沉声道:“东主,这是非分之恩!”

“怎么说?”

“您拿下淮安府,朝廷已经赏过您了,接下来宫里又有中旨传来的加恩,那是非分之恩,不可数得呀!”

胡宗宪点了点头,沈明臣这句话却是来自《资治通鉴》:唐太宗设宴款待群臣,当时尉迟恭发现有人班次在他之上,于是大怒,说:“你有何功,竟然位在我上?”,当时任城王李道宗正好在坐在尉迟恭旁边,上前劝解。尉迟恭却挥拳相向,几乎把任城王的眼睛打瞎了。太宗皇帝很不高兴,对尉迟恭说:“朕见汉高祖诛灭功臣,意常尤之,故欲与卿等共保富贵,令子孙不绝。然卿居官数犯法,乃知韩、鼓菹醢,非高祖之罪也。国家纲纪,唯赏与罚,非分之恩,不可数得,勉自修饬,无贻后悔!”自此之后尉迟恭十分忧惧,平日里都在家中安享富贵,很少出门。沈明臣借用这个例子,却是指出天子的加恩乃是非分之恩,是祸非福。

“那明臣以为我应当如何做呢?”胡宗宪问道。

“天子之恩,不可拒绝,但若是就这般受了,恐怕未来有祸患,不如派人将这件事情禀告大都督,便两全其美了!”沈明臣答道。

“好,我正有此意!”胡宗宪笑道:“不想明臣与我暗和!”

“东主,明臣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沈明臣低声道。

“这里只有你我两人,又有什么不当讲的?”胡宗宪笑道。

“东主,您有没有觉得对于大都督来说,今上年岁有些大了?”

“有些大了?”胡宗宪闻言笑道:“明臣这是什么意思?你难道不知道当初大都督起师靖难,理由就是今上年岁居长,当继大位却为群小所害。怎么又会觉得今上年岁大了呢?”

“此一时彼一时嘛!当初与北边争的时候当然希望今上年纪居长,现在北边大位上是个吃奶的孩子,估计大都督会很羡慕徐阶和李春芳吧!”

听到这里,胡宗宪脸色微变,沈明臣分明是说周可成嫌天子年纪太大,不好操纵,从这次天子专门下中旨荫自己长子为世袭锦衣千户来看,的确天子与周可成之间的关系已经有了微妙的变化,否则也用不着特别施恩于在外掌兵的自己。

“这么说来,天子还真是有些太性急了,毕竟都还没进北京城呀!”胡宗宪叹了口气。

“话也不能这么说,说到底,北边那位是他的骨肉,再也没人能和他争大位了,有些事情就不用忍,也无需忍了!”

“话是这么说,但大都督是这么好相与的吗?”胡宗宪叹了口气:“这么多年来和他作对的人多了去了,没有一个人落得好下场。都已经坐到那个位置了,就连这点耐心都没有吗?硬要弄得做臣子的为难!”

沈明臣听了这番感叹,对东主的心态已经十分了解,多年的儒家教育让胡宗宪不可能公然反对天子的做法,但无论是从感情还是从实际利害关系来看,他都不愿意掺和到这件事情中间去。既然确认了这一点,很多事情就好说了。他笑了笑:“东主,我听说吴伯仁吴公子是您的学生?这是真是假?”

“是真的!”胡宗宪点了点头:“当初他靠进士的时候,我曾经在南京指点过他几日!”

“那您为何不修书一封给吴公子呢?”沈明臣笑道。

“好主意!”胡宗宪一拍手:“我怎么没想到呢?”

“东主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而已!”沈明臣笑道。

南京,吴伯仁宅邸。

这是一个长方形的敞轩,四面都是窗户,垂着梅花暖帘。当中一张楠木炕床,两旁摆着几椅,陈列着盆景瓶花。四个高脚的落地烛台上,八支明晃晃的鲸脂蜡烛在那里交映争辉。香二娘慵懒的斜倚在锦榻上,怀中躺着一只纯白色的波斯猫,她指了指对面的座位:“嫩娘,随便坐吧!”

“这便是鲸脂蜡烛吧!”嫩娘艳羡的看了看四周的陈设:“市面上一枝便要五两银子,还未必买得到,姐姐这里竟然点了八枝,当真是宰相人家呀!”

“什么宰相人家!”香二娘笑了笑,轻轻的拍了拍波斯猫,那猫儿瞄了一声便跳下了锦榻。香二娘坐直了身体,笑道:“我今日叫你来却是有事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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