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多心(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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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主有所不知!”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周可成转过身来,看到那个名叫全清的怪道士走了进来,向周可成唱了个无量天尊,拱手行礼道:“我等礼敬神佛,第一要紧的乃是心诚,其他的都是旁枝末节。如今东南有倭寇生乱,民不聊生,养生之物尚且不足,哪来的香火礼敬神佛?只需清水净手,以竹签为香,神佛想必也会体谅我等信众的!”

“道长所言甚是!”周可成听了这番话,心中暗自点头,他在陶罐中洗了洗手,又取了三根竹签,对那土地公像拜了三拜,将竹签插入神像前的香炉之中,指着那陶罐道:“想必这里便是香火钱吧?”

“差不多吧!”全清笑道:“说是香火钱,其实是用来养活我们几个的,毕竟土地公无需吃饭,我等却是要吃饭的。我前些日子经过这里,发现有不少人来山上拜祭这土地公,便想在这里搭一间土地公庙。虽然花了土地公的钱,但咱们替他修了庙宇,也不算是白花了他的香火钱。”

“道长说笑了!”周可成听到这里不由的笑了起来:“菩萨神像都是些泥雕木塑,信众献上的香火钱不都是落到庙宇里的和尚道士口袋里,你用这几文钱天经地义,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与那些庙里和尚道士却是不同的!”全清笑道:“他们都有朝廷发的度牒凭证,而我只是个无牵无挂的野道士,凭自家手艺力气吃饭,可未曾拿过一个铜板的昧心钱,您拿我和他们比,却是污了在下的清白!”

周可成听了这番话,不由得暗自吃惊,从头到脚打量了下那道士,只见对方虽然粗手大脚,手脚上厚厚一层老茧,但双目有神,背脊挺直,与平日里看到的那种被生活的重担已经压榨的麻木的当时农民大不一样,心知自己遇到了异人,便笑道:“道长说的是,在下方才出言不慎,还请见谅。”说罢他向那道士拱了拱手,从钱袋里摸出几枚银币来,丢进陶罐里,笑道:“些许意思,建庙之用,还请道长收下!”

“这位老爷也太大方了!”全真上前两步将那银币从陶罐里拿出,还给周可成:“我建这庙只是为了供众人拜祭时遮风挡雨之用,既无需金身,又无需琉璃瓦,何须这么多银子,还请老爷收回!”

周可成见这野道士态度颇为坚决,只得将银币收回,笑道:“道长不肯要银子,那有什么周某可以出力的地方?”

全清想了想答道:“木工,泥瓦匠,这些我都会做,力工的话眼下也用不着多少工钱,能吃顿饱饭就成。若是周老爷能送些粮食还有盐来,就最好了!”

“这个好说,我待会便让人送十石粮食,一斗盐,一百斤鱼干来,你看够不?”

“够了,够了!”全清没想到周可成这般爽快,赶忙躬身拜谢:“多谢周老爷!”

“罢了!”周可成笑道:“你这也是做好事嘛,不过庙修好后,可否在庙里供奉上蚕花娘娘和龙王爷?”

全清闻言一愣,旋即笑道:“这个好说,不过塑像的事情在下不会,恐怕得请专门的工匠来了!”

“无妨,我派几个工匠来这里便是,你若是有什么事情,也可以交给他们做!”

周可成说罢,便向那全清道士道了别,下山去了,到了山脚他便对那茶铺老板低声道:“老何,山上那个道士是什么来历,你给我打听清楚了,事成之后我再赏你二十枚银币!”

“周先生请放心,就算那厮腿上有几根毛,小人也会替您打听清楚!”

“大人,您怀疑那个道士是强盗?”在回卫所城的路上,由衣低声问道。

“那倒不是!”周可成摇了摇头:“这个可能性不大。”

“那是——?”

“我怀疑他是——”周可成犹豫了一下:“打个比方吧,我怀疑他是一向宗!”

“一向宗?明国也有一向宗?”由衣吃了一惊,问道。

“明国没有一向宗,但也有类似的教派,我怀疑那个道士是里面的人!”周可成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眼下倭寇横行,很多rén liu离失所生活没有着落。人一旦肚子吃不饱,心就会摇摆不定,如果有人借此机会聚拢人心,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我明白了!”由衣笑道:“您派工匠去他那里也是为了监视他!”

“不错!说实话,强盗我是不怕的,这里我有六百多兵,还有船上的水手必要时候也可以拉出来,铳炮甲仗齐全,寻常的强盗不过是来送菜。但如果那种蛊惑人心的奸徒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一旦闹起来,不管后果如何,我先前的那番心血就都白费了!”说到这里,周可成停住了脚步:“那全清若是个寻常游方道士也还罢了,若不是,便只好请他吃顿板刀面了!”

那茶铺老板听了周可成的悬赏,十分积极,他那茶铺原本就是个消息灵通的所在,三日后便把那游方道士的底细打听了个通透:原来这全清本是镇江句容人,便是茅山脚下。那茅山乃是道教上清派的发源之地,九霄万福宫便是在大茅峰山巅,历代皆有修缮,今上又是个好道之人,香火更是繁盛。这全清出身于一个小康之家,因为自小身体虚弱,便被送到道观之中,只想养到大了在还俗继承家业。却不想八岁时家道中落,没有家中的接济扶持,他在道观中受人欺凌,十三四岁便逃出道观,成了个天不管地不收的野道士,凭借在山上道观中学到的一点斋醮看卦、符水念经的本事在四方游荡,十多年间足迹遍布南直隶、两浙、江西、福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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