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第 110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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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今生是丝毫不变地重新来过, 或许她还有可能去查明真相。可重活一世,许多事情已经脱离了原来的轨道。

桃花会上, 陆安平没有认识罗雁回。

何若薰没有跟罗雁回定亲。

原本的罗雁梅早就夭折,名字被另一个孩子替代,而庶出的罗雁菊竟是被记在苏氏名下, 成了嫡女。

更令人惊讶得是, 前世她在京都活了十五六年,根本没听说过七爷的名号, 今生却突然冒出这么个人来。

好在,她认识的人性子都没变。

魏欣还是那么外表高冷内心火热,何若薰还是那么仗义能干,而郭蓉还是一如既往地心胸狭隘脾气暴躁。

她所能依仗得也就是这点记忆了。

严清怡正思量着, 冷不防瞧见有妇人正朝自己走来, 忙吸口气, 平静下心情, 挂出个喜庆的笑容,“嫂子看看喜欢什么样子的, 嫂子肤色白, 戴粉色的显气色,戴大红的显派头。”

妇人拿起一朵石榴花戴在头上,春兰忙举着靶镜给她看。

“太艳了,”妇人皱着眉头取下来, 换了另外一朵粉色芍药花, 又对着镜子看了看, “花太大,把脸都显得没了。”再换朵粉色山茶花,左看看右看看,问道:“几文钱?”

严清怡笑道:“二十文。”

妇人嚷道:“二十文,抢钱啊,既不是银的也不是金的,就是点破布,最多十文钱。给你二十文,这三朵我都要了。”

严清怡赔笑道:“没有这个价钱,这是上好的绉纱,单是料钱也得七八文了,再说还有个工夫钱,我两天才能做一朵。嫂子实在想要,那就给四十文,再低可不能了。”

妇人寻思半天,将挑中的三支绢花扔下来,“不卖就算了,别人家的顶多十文钱,哪有二十文的。看着挺秀气一姑娘,都钻到钱眼去了。”嘟嘟囔囔地走了。

严清怡本就存着气,听到此话更是火冒三丈,忍了好几忍才没有追上去理论,可面上却是非常不悦,待到下一个妇人来打听价钱时,她也便没有好声气,“二十文一支,你看着价钱合适再挑吧。”

妇人刚蹲~下身子,听到这话,连看没看起身就走了。

紧接着,要么有人嫌贵,要么有人挑剔式样花哨,陆陆续续来了七八人,竟是一支绢花都没有卖出去。

眼看着日头已高,估摸着快到午时了。

严清怡沮丧地叹口气,对春兰道:“今天没看黄历,想必不宜出门。我去那边买点菜,你在这里看着摊子。”边说边从荷包里掏出十几文钱,其余的交给春兰,“就卖二十文一支,我偏不降价,我的东西就值这个价。”顿一顿,补充道:“若是买两支,就三十五文。”

春兰见严清怡提着竹篮慢悠悠地走到卖菜蔬的摊位那边,无奈地摇摇头。

其实,有几个姑娘明显是想买的,要是再说几句好话也就成交了,可严清怡今儿心情不好,脸上带着郁气不说,言语也不怎么客气。

就只怪陆家两位少爷。

隔了半个京都,他们来这里干什么?

正想着,忽见眼前多了一人,正是去而复返的陆安康,春兰立刻站起来,支支吾吾地招呼,“二少爷。”

陆安康问道:“我三姨母是怎么过世的?”

其实二姨母上门抓人那天,春兰跟冬梅都不在,但她屡次听到李实跳着脚骂娘,大概也猜出个七七八八,便将事情经过简短地说了遍,最后又道:“不瞒二少爷,其实太太带着两位表少爷上京,确实是存了私心的。别的我没法多说,二少爷想知道,回去问过太太就是。”

陆安康木着脸,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片刻指着地上的绢花问道:“你们就靠这个谋生?”

“是,”春兰应道,“京都吃的用的都不便宜,我们又没别的本事,只能做点针线活儿,倒是能糊口。”

“脾气暴躁成那样,半上午都没卖出一支,糊什么口?”陆安康嘲弄一句,从荷包掏出一小锭银子递给春兰。

春兰推拒,“二少爷收起来吧,姑娘不可能要你的银子。”

“你不说,她怎么知道是我给的?”陆安康两眼一瞪,“迂腐!我每月月钱是十两银子,花不了那么多,等下月初十,我再给你送来。”把银锭子扔到了蓝布上。

春兰捡起来本打算要还给他,却见他一溜烟地跑了。春兰只好将银锭子收起来,却想着严清怡一向仔细,不敢往荷包里放,先收在了自己怀里。

过得片刻,终于有个姑娘买了两支绢花,春兰依着严清怡的话,让了五文钱,只收了三十五文。

刚收了钱,就见严清怡拎着竹篮回来,里面有一把油菜、一只茭瓜、两根黄瓜、两根茄子还有一小块豆腐。

见绢花少了两只,严清怡笑道:“总算开了张,没有白出来挨晒。”

春兰笑笑,将绢花仍旧用蓝布包裹卷好递给严清怡,伸手接了竹篮,与严清怡一道回了家。

没想到薛青昊竟然在家里,还有那个人高马大的秦虎。

严清怡颇感意外,笑着招呼道:“秦师傅。”

秦虎瞥一眼竹篮里的菜,迟疑会儿,开口道:“严姑娘,有件事我得跟你说声。”

“师傅……”薛青昊忙阻止。

秦虎道:“阿昊今儿站桩时候摔下来了,好在没伤着人。我请郎中把了脉,说他气血不足……我知道你们还在孝中,可是有句话说百善孝为先,看心不看迹。阿昊正长身体的年纪,又要跟着习武,总是吃素受不住。”上下打量严清怡一番,“就是严姑娘也得多少沾点油水。”

严清怡看着薛青昊仍带着几分惨白的脸,点点头道:“秦师傅说得对,是我太过着相了,以后会多买些肉来吃。”

秦虎叹道:“你们吃了一年素,孝心是足足的,许多人家只守九个月就开了戒。倘或你娘在天有灵,肯定也不想见到你们这样。”

严清怡再度点点头。

其实她也有些虚亏了。

在济南府的时候还好,癸水虽然总是迟,好歹月月有,可来京都近两个月,竟是一次都没来过。

严清怡送走秦虎,当即赶到集市上,买回来二两肉,出香喷喷的猪油把茄子烧了,又凉拌了黄瓜,剩下的油脂渣留着晚上和着茭瓜包包子。

主食就是早起剩下的小米粥。

薛青昊就着烧茄子稀里呼噜地喝粥,嘴里还嚷嚷着, “真好吃,真好吃!”

严清怡看他狼吞虎咽的样子,不由心酸。秦虎说得没错,薛青昊正长身子,即便不是大鱼大肉地吃,至少跟他炖点肉汤,或者加点猪油,总算是荤腥。

严清怡用了心思调理饭菜,不过半个月的工夫,薛青昊的脸色就开始红润起来。

只是她囊中更见羞涩。

尤其已经到了六月中,炽热难当,就是在外头站上一刻钟都会被晒得头晕目眩,何况要走那么远去摆摊。

而且即便摆了摊子,也不见得会有人买。

毕竟,这不像菜蔬粮米,每天必须要吃,这只是装饰打扮的东西,戴不戴都可以。

所以,连着好几天都是分文未进,严清怡只好改成每五天出去摆一次摊子,其余时间就在家里做绢花,此外也画出了几幅式样不错的裙子。

许是因为肚子里有了荤腥,严清怡的癸水终于来了一次,持续时日却不长,仅仅三日就没了。

严清怡没心思去瞧郎中,打算先将养些日子,等以后手头宽裕了再说。

这天,她挑出来十枝绢花用包裹包着,刚走出家门,便瞧见街对面有个人正四下张望。

那人身材瘦削,面目冷峻,穿一身靛蓝色裋褐,岂不正是林栝?

严清怡惊喜交加,正要出声呼唤,林栝已瞧见她,大步走上前,唇角带着浅浅笑意,“我在找你说的月季花,没看到哪家门前有月季。”

严清怡羞红了脸,“我买了两棵没养活,后来就没再买……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还是催军需,”林栝简短地回答,“你要出门?”

严清怡扬起手里包裹,“去卖绢花。阿昊学武去了,你进屋歇会儿吧。”

“不用,”林栝笑着摇头,“昨儿赶着关城门之前到的,已经在会同馆歇了一夜,刚才去户部递交了文书,这才过来找你。我陪你一道去。”

春兰忙把手里竹篮及两只马扎子交给林栝,“正好,我把阿昊的棉袄接上一截,我瞧着袖子又短了。”识趣地转身回了屋子。

京都素有“西贵东富北贫南贱”之说,阜财坊位于京都西南角,便属于“贱”的区域。

好处倒是,这里的规矩不如宫城附近严苛,周边女子基本没有戴帷帽或者面纱的,都是露着脸,而且男人跟女子一同行走也不会着人眼目。

严清怡引着林栝走到集市,寻了个还算阴凉的地方,铺开摊子。严清怡坐在摊子前头,林栝怕扰了她的生意,便在她斜后方隔着约莫半丈的距离坐下了。

有了林栝在,严清怡心思完全不在摆摊上,侧了头问道:“你怎么不早写封信回来,我好再给你做件冬衣,去年那件小不小?”

“不小,还能穿,”林栝笑答,“事先我也不知道,赵指挥使说我去年办差还算不错,临时指派我今年再来。我想写信还不如我脚程快,就没写。”黑亮的双眸凝在严清怡脸庞上,压低声音道:“你瘦了些。”

严清怡顿时红了脸。

在严清怡摊位的斜对面,有家叫做“迎宾馆”的酒楼。酒楼门前一棵高大的梧桐树,上面绽开了粉紫色的花朵,有淡淡甜香入鼻。

因为梧桐树的遮掩,没有人会留意在酒楼二楼,雕着繁复缠枝梅的窗棂后面,有两人正静静地瞧着街道对面。

七爷穿着玉带白的长衫,手里攥把象牙骨折扇,面沉如水。

有寒意丝丝缕缕地从他颀长而瘦削的身体上发散出来。

青柏错后一步站着。

这个地方,他们来过好多次,几乎隔上七八天就会过来,如果严清怡在摆摊,他们就多待会儿,如果她没在,两人掉头就走。

以往严清怡都是跟个丫头在,可今天她身边却换了个年轻男子。

晨曦照在她巴掌大的小脸上,她额头沁出一层薄汗,被阳光照着,折射出细碎的光芒,脸庞红润眼神明亮,唇角带着欢喜的笑意,整个人像是春日枝头恣意绽放的石榴花,耀眼而夺目。

七爷盯了许久,低声问道:“那人就是林栝?”

“是”,青柏回答,“昨天进了京,一早去户部递交了文书。”顿一顿,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柄飞刀。

刀刃细薄,散出森森寒意,显然非常锋利。

青柏掂在手里比量几下,问道:“七爷,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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