峥嵘(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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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南昱意外的安静,他怕一折腾就到半夜,然后一睁眼就是明日了。明日,虽然他可以送风之夕回南谷,而且一路也要大半日的车程,可明日过后,俩人便要天各一方,从此开始摄骨的思念,爱到深处竟是恨吗,为何会气得想发狂?

南昱一翻身撩开风之夕的衣领,张口狠狠咬在他的肩胛上。

“嘶!”风之夕痛得一咧嘴:“你是狗吗,怎么突然咬人!”

南昱松口的时候感觉牙齿像是□□一样还顿了一下,细看咬的还真有些深,两道红印几乎快泛血了,又心疼的吹了吹,舔了一下。

头被风之夕一掌掀开:“还真是狗!”

“师叔胡说,若我是狗,那你岂不是狗那什么的... ...”

“啪!”

南昱捂着脸委屈不已:“我就是想给你留个印记,你看到就会想起我来。”见风之夕眼里冒火:“要不,你也咬我一口。”

说着便扒开衣领,自己往床上一躺,闭眼说道:“师叔别客气,只管上口... ...嗷,嗷,嗷... ...真咬啊!”

风之夕被他气的发了狠,扑上去便咬:“来而不往非礼也!”

南昱笑着用手摸了摸胸口的印记,下口够狠,很好!要能咬出血就更好了,这样,停留的时间会更长一些。

两人闹腾了一会,又笑了一会,接着都没了声息。虽然都闭着眼,可双方都知道谁也没有睡着。

风之夕睡觉很静,通常睡下去是什么样子,醒来也会是那个姿势。

可南昱不一样,南昱睡觉爱翻身,还爱搂人搭腿。此刻他一动不动,哪怕是故作困状的翻翻身,嘴里还刻意的嘟囔几句,风之夕都知道他在装睡,

俩人都未出声,都想让对方以为自己睡着了。终有千般不舍,也不能拿出来细聊,互诉衷肠这种事在他们之间很少出现,也不会千叮万嘱徒增离痛,什么都不说才符合此刻的心境。

尽管双方心里都已开始牵肠挂肚,表面上也得装得不受情爱牵绊的坦荡劲,假装这只是小别,假装一回头那个人还在那里,假装相隔天涯只要心里有对方,便不会想得发痛。

第二日两人都起的很早,南昱压根就没睡着,从风之夕微黑的眼圈看出他也差不了多少。

两人意外的默契,就是都不怎么说话。

从出府到上马车,一路上南昱在前头驾车,风之夕在车里打坐,也没有什么交流。

南昱绷着劲,却将马车赶得不急不缓,风之夕压着千头万绪,表现得如寻常一般,此刻但凡有一个人说出一句舍不得的话,两个人都会就地崩溃。

送至南谷,风之夕头也不回进了山门,南昱站在车前一直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许久,才返身回京,架着那辆空车在夜色里狂奔。

冬去春来,风之夕回到南谷已有一月。

南昱咬在肩头的印记早已褪去。

梅苑春意盎然,与以往不同,风之夕不再久居梅苑不出,而是频频的往赤炎殿跑,还主动承担了南谷的许多事务,甚至都不在梅苑开小灶了,一是比起南昱,明朗做的东西实在不怎么样,再说去饭堂或是与陵光君一起用膳也省去了许多麻烦。

内门弟子们有了很多可见到浣溪君的机会,而风之夕给人的感觉也不似往常那般拒人千里了,甚至平和了不少,偶尔还能见到他与明却谈笑风生。

与春意盎然的南地不同,西疆的四季并不分明,甘宁关举目望去黄沙一片,唯有刮过的风里带来一丝远方的绿意,才感觉到天气开始回暖,举目依然一片枯黄,草都没长芽。

南昱手里握着青龙鳞片,这是送风之夕回南谷是在马车上给他的。

“我拿着没用,你自己带在身旁。”风之夕说这话时很平静:“再说,我已经有你了。”

南昱当时听了心里很舒服,这是风之夕第一次对自己说这么肉麻的话,当然比起南昱与他说的那些,这话显得含蓄多了,风之夕能说出这样的话已很是不易,足够南昱高兴一阵了。

我已经有你了,换言之只要你就够了,你南宫昱是我风之夕的。

靠着这些举一反三的臆想,再拿出回忆里那些点滴反反复复的咀嚼着滋味,南昱才得以在思念时稍感慰籍。

抵达西疆他便将人马重新作了编制。

瑶城作为最靠近天圣的内城,留了十万兵驻守。祁连城稍微偏僻,安排了五万兵士上下接应。嘉宁关易守难攻,是天圣的第二道防线,驻军十万,再辅以严密阵法,进可攻退可守。副将庞博留五万重兵驻军甘宁关接应。剩余三十万由南昱亲自带领,李安为副将,准备前往西疆三城平乱。

“殿下,若是我军长驱直入,势必要穿过沙漠,沙漠里气候瞬息万变,若遇到风暴,怕对我们不利啊!”庞博指着地图说道。

“他们怎么来的,我们就怎么去。”南昱说道。

“这一点我一直搞不明白,西月军队是如何出现在甘宁关的,虽然不知道他们的具体数量,如此庞大的阵容浩浩荡荡的穿越大漠,难度也不小,莫非他们有邪灵相助?”李安说道。

南昱望着地图,不太喜欢李安这种未战先衰的态度:“你他妈是被他们的邪术吓傻了吧!哪有那么多邪灵,再厉害的邪术,也不可能将这么多人凭空搬移到数百里之外的地方。”

祖父南宫机当年能踏平西疆三城,主要是因为对方国力不强,正处于部落内乱中,出兵神速打了个措手不及,可以说是兵不血刃。

西疆百姓百余年颠沛流离,早已厌烦战事,天圣将西疆三部纳入境内后,百姓安居乐业,到如今已经过去了近四十年。

先辈的成功先例虽让南昱觉得振奋,可此一时彼一时,论战术更无从参考。

修行这两年功法和内力突飞猛进,若是一对一搏命,南昱从不畏惧,而战争不比修炼,没有那么多招式。战术谋略稍有不慎,无数将士便会葬身沙场,何况是数十万人的大战。

抱在怀里的那块大石头始终没有放下,不仅如此,随着战事将近,越发沉重,南昱再放浪形骸,也不会把将士的生命当做儿戏。

而他似乎天生就具备这样的才能,虽是初次挂帅,却毫无惧色。这点在上一次代替李沧澜抗敌的时候便体现得淋漓尽致,骁勇中不失沉稳,排兵布阵丝丝入扣,主将风范早已显现。

就算文帝不为他安排那么浮夸的迎接仪式,在边关的将士心中,南昱已初建威望。

没有很好的新军路线,便不能贸然开拔,大军一旦开拔,无论交战与否,就意味着战争已经开始,吃喝拉撒每天都在消耗粮草辎重。

若遇到极端天气和病痛,还有可能损兵折将,数百里之外的月泉城还没到,途中士气便会大减。

正面应敌不可怕,未知的前路才让他担忧。

朗月高挂,营房里孤灯闪烁,地图旁的齐王一筹莫展。

次日,还在祁连城养伤的李沧澜,竟意外的出现在甘宁关。

“你还没好呢,跑来干嘛?”南昱皱眉责怪道。

“好多了,整天躺着皮痒。”李沧澜吊着一只胳膊笑道。

“揍你一顿就不痒了。”南昱道,说实话李沧澜的到来让他很开心,与庞博相交甚少,李安更是个纯武夫,给不了有价值的建议。

“来来来,殿下快揍我!”李沧澜将头迎了上去。

“你真憋坏了,开始发神经了。”南昱没看他。

“齐王殿下还在想行军线路的事?”李沧澜一语中的。

“嗯。”南昱点头:“总觉得不对,是不是我一开始就错了?”

李沧澜上前来看着地图:“上一次西月大军突然出现在此时,着实让我吃惊,我带兵迎战,他们又突然撤退,才会中计陷入迷阵。可既然他们千里迢迢的来了,为何要玩这种进一步退十步的打法?此去月泉城昼夜不停也要十天,他们又是如何在我们援军赶到前撤了个无影无踪的?”

南昱看着祁连城蹙眉不语,李沧澜也没有说话。

过了许久,见南昱仍旧没有要休息的意思,看他眼眶深陷,想是这些时日太过操劳,便想劝他早些就寝,明日再想。

“我为何要进军月泉呢?”南昱突然说道。

“啊?”李沧澜不明就里。

“我为何一门心思的要打月泉主城呢?”南昱更像在自言自语。

李沧澜看着他表情变幻不定,没说话。

南昱指着地图看着李沧澜:“我想我明白了,哈哈哈,我明白了!”

“不是,你明白什么了?”李沧澜哭笑不得。

“南光,传庞博、李安进来,沧澜兄,你也留下,其余人退开营帐十步以外。”南昱大声道。

“不是,奇无,你想好没?现在都什么时辰了,他们怕是早已睡下了。”李沧澜提醒道:“要不你也早些安寝,我们明日再议?”

“都给我滚起来,什么明日,明日就要走了。”南昱呵道。

李沧澜住了声,南昱突然大喝让他一懵,两人虽是发小,可这是军营,他是齐王,更是主将,无论南昱要干什么,他都没有反驳的权利。

不一会,庞博和李安进来,几个人围站地图旁。

“李焉提醒了我。”南昱冲李沧澜笑了笑,指着甘宁关说道:“知道他们为何要突袭甘宁关吗?当时你们可否看清对方有多少兵力?”

李沧澜和李安摇摇头。

“他们就是让你们看不清虚实,再利用风沙营造出大军压境的阵势,待你们追赶时,又利用地势设下迷阵引你们入局,什么邪术邪火全用上,昏天黑地杀了一通,你们根本看不清有多少敌军,待后面的人跟上时,他们又撤得无影无踪。”南昱当时虽并不在场,可对于这个场面的描述宛若亲临,听得李沧澜有些发愣:“我接管时,也没有遭遇过敌军主力,这是为何?”

“西疆三处倾尽全力,充其量能凑足三十万人,他们并不想正面遭遇天圣大军。”南昱指着地图:“敌军也是血肉之躯,没那么邪乎。若我是阿依扎,我不会把主力放在月泉城,由月泉城到甘宁关路途遥远且要横跨大漠,没有任何补给的情况下,连扎营休息都是问题,我会把主力放在这。”

几个人的目光齐齐望过去,见南昱指着仑舒:“虽然绕了很远的路,可仑舒草原地势平坦,补给充足。作为西军入侵天圣的一个跳板,完全具备条件。而他们至始至终就没想过要攻打甘宁关,而是... ...”随着南昱的手指滑动:“祁连城。”

李沧澜若有所思,庞博面有疑虑,李安则一脸懵然:“不是,殿下,这舍近求远也就算了,仑舒是西疆最小的一个部落,多为游牧,兵力又不集中。糟糕,祁连现在只有五万驻军,若被偷袭了如何是好!”

“我军没有开拔,他们不会动。”南昱道:“他们在等我们出兵,一旦我三十万大军开始进攻月泉城,仑舒驻扎的西军定会拿下祁连,再由祁连至嘉宁关,如果被他们控制了嘉宁关,我们就没有退路了。而且我相信,大漠里一定有迷阵等着我们,能不能回来都是个问题。”

营帐里升起一股凉意,几个人被南昱这么一说,都愣住了,联想起之前与西军交战的场景,还真是那么回事。

李沧澜望着南昱:“那我们... ...”

南昱嘴角一勾:“... ...将计就计。”

“好!”李沧澜毫不迟疑说道:“就这么干。”毕竟是一起长大的兄弟,这般默契还是有的,南昱的意图李沧澜很快就领会到了,二人相视一笑,李沧澜感慨南昱如今的胸有成竹和大将风范,自己没有看错南昱,虽他自小顽皮不羁,可与生俱来的王者气度是无法湮灭的,还随着年岁逐渐明显,南昱的敏锐和果决是性格里带的,素来不按常理出牌,可这也是一个将领难得的特质,能在瞬息万变的局势中找到节点。在李沧澜眼中逐渐高大的已不仅是南昱的身形,还有意气风发的气神。

“李安带两万兵,前往月泉城。”南昱道。

“不是,... ...还去月泉啊?”李安似乎还没明白:“两万人马... ...我怎么打啊?”

南昱一扶额,不行,李安太过耿直,玩不来虚的,便指着南光:“你去,知道怎么做吗?”

南光拼命点头,被委以重任的感觉不要太好,热血沸腾:“殿下放心,属下明白,两万人要做出二十万人的阵势,声音要响,动静要大。”

南昱赞赏的点头:“把你在南谷学的本领都拿出来,能用的什么符咒用具全用上,但是也不要演得太过。”

“明白,殿下看我的吧!”南光很兴奋,抖了抖盔甲。

“你十日后再出发,行军不要急,越慢越好,遭遇敌军后可追击,但抵达大漠前要即刻返回,回来时也要做出大军撤退的阵势,与李沧澜将军一道驻守甘宁关,随时准备接应祁连。”南昱说道。

“遵命!”南光坚定回道。

“庞博、李安。”

“末将在。”二人齐声听令。

“点兵三十万及两月辎重。”南昱说道:“速去准备,寅时出发。”

“今夜?... ...不是,殿下,为何这么急?”李安冲锋陷阵是把好手,可对于主将的想法却吃不透。

“兵贵神速,懂吗?”庞博朝他背上拍了一掌,转眼向南昱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眼。

若不是南昱,这主将的位置本该是他的,怎么说自己也是封了护国大将军的人,被一个毛头小子压了一头,自然不服。本来对这些皇亲国戚心有不屑,可今日见南昱分析敌情头头是道,排兵布阵张弛有度,令他刮目相看。

寅时,三十万大军连夜出发。十数日后,抵达祁连城外的一个山谷。

“殿下,为何我们不去祁连城休息,要在这荒郊野岭扎营?”李安的思路永远要慢那么一拍,好几拍。

南昱不答,站在高处望着远处的祁连城门:“庞博,你派几个人乔装去打探一下,那些流民来自何处。”

庞博领命退下后,南昱才转身下山:“十几日都在夜里行军,去祁连城干嘛?”

李安挠挠头:“殿下是要掩藏踪迹?”

脑子总算跟上来了,南昱点头:“仑舒的探子应该快回来了,去看看。”

天黑放完饭,开始拔营时,前去祁连打探的人也回来了。

“回禀陛下,不出所料,那些流民正是来自仑舒,据说数月前仑舒草原突然来了很多西月官兵,沿着仑河一带驻扎下来后就不走了,周围的牧民以为部落又要打仗了,心里害怕纷纷迁徙,有一部分跑祁连来了。”庞博道。

“可有打听到仑舒驻军数量。”南昱问道。

“百姓对军队数量没什么概念,就说是一大片,占满了河道。”庞博无奈的笑了下,从这些天的情报来看,一切都在南昱的掌控之中,钦佩之情尽溢。

“仑河多深多宽?渡河可需要船筏?”南昱又问。

庞博愣了:“这个,没问。”

南昱皱眉:“可有甘宁关的消息?”

“有,南光三日前出发了,据说声势浩大。”庞博笑了一下。

“仑舒的探子回来没?”

“回来了,长途骑行劳累过度,有一个晕了,还有一个下马一直在吐。”李安道:“要传吗?”

“将他二人安置在马车上,即刻出发,我在路上问。”南昱走出营帐,林中的大军已经严阵以待,南昱满意的点点头,举头望了一下:“诸位将士辛苦了,今夜月色明朗,我们加快速度。”

众将士齐刷刷点头,静悄悄的竟无人出声。

这是南昱下的死令,能不说话就别张嘴,还专门制作了令旗分发到将领手上:出发、停步、蹲下,起身,扎营、放饭、拉屎... ...等等,事无巨细,三十万大军一切行动都看旗子。

不仅如此,动作也要统一,不能擅自离开所处位置,吃饭睡觉都有规范的步骤,这一点南昱得益于南谷繁琐刻板的门规。

庞博震撼之余,都不知道他这些鬼点子是怎么想出来的,意外的是这么庞大的队伍,硬是被南昱□□的整齐划一,还鸦雀无声。

南昱爬上了安置两名探兵的马车,那小兵见了齐王急的要起身,被南昱一把按了回去:“躺好,没那么多讲究,你若不困,和我说说仑舒的情况吧。”

探兵躺着禀告军情,南昱闭目靠着车棂听着,一开始还会点点头,或是嗯几声,后来便没有声音了。

南昱被车轮颠簸醒来时,发现那探兵将被子盖到了自己的脚上,揉眼挑开车帘往外看了看,敲了敲车夫后背,下车重新跨上了马。

夜里行军,白日里南昱还要听取探报,分析军情,只有片刻的休息,前后的士兵步调整齐,神奕奕,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昼伏夜出的行军方式,举头望着皓月,才意识到已经离家千里。

若要问南昱此刻有什么心愿,那便是拿下西疆后,回到那个人身边,好好的睡一觉。

月色下的梅苑,竹影斑驳。

南昱到甘宁关后派人送了一封信来,字里行间充满思念之情,描述军营时也看出他的踌躇满志,风之夕心里甚慰。

自上一封宗门通文后,南谷再未到来自其他门派的通文,陵光君也没当回事,可最近的一些事让他总觉得有些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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