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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神色也并不肃穆,就仅仅是一副正在思索的神情。

但偏偏就是这样的姿态,却无端的有一种不怒自威的威慑,让人凭空而生一股想要顶礼膜拜的臣服感,像是传说中帝王才有的威仪。

也对,他本来就是帝王。守门的太监心想。只是...在那位更为优秀的齐王殿下,乃至先帝身上,似乎却从未见过这样凛然天成,这样具有压迫力的威仪。

难不成...陛下一直只是在装傻,其实是位深藏不露、掌控一切的君王?守门的太监不可避的产生这样的怀疑。

但很快,他就自己打了自己的脸。

因为孟醒突然从龙椅上滑了下去,像是没骨头一样瘫在椅子上,那些什么帝王威仪,不怒自威的气度被这个姿势毁的一干二净。

守门太监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姿势,如果他生活在现代,就会知道这个姿势叫“葛优瘫”。

孟醒思前想后,觉得自己真是拿温如岚的骚扰一点办法都没有,万般无奈下,也只能这样失去梦想的瘫着躺一会儿,算做是放松了。

守门太监见着这一幕,将之前的想法统统都归类为错觉,并且在心中对孟醒下了最终定论:“陛下果然是个傻子。”

第37章

孟醒又是两天没有见温如岚。

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连面都见不到, 在早朝上还是要见一下的,但是早朝之后,两人再也没有任何私下的会面。

孟醒跟之前一样, 有意的避着对方,而温如岚在那日太和殿中的过线行为被孟醒制止之后, 似乎老实安分了下来。

他依然对孟醒称臣, 也不再做些僭越君臣之礼的事,甚至都不会主动在下朝后来找孟醒了。

一时间, 两人的关系好像倒退回了八天前, 孟醒还没有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温如岚对这个傀儡小皇帝不闻不问,只自顾自处理着朝政,而傀儡小皇帝本人也每天吃吃喝喝,闲了就带着自己的老龄歌舞团在御花园里溜溜弯。

这种关系平静又和谐,本该是孟醒所期待的。

但是眼下温如岚真的这么对他了, 孟醒却有些忐忑不安。

并不是他期待温如岚来找自己,而是他在担心, 温如岚这两天没来, 不是对方死了心, 而是在憋一个大的。

根据孟醒对温如岚的了解,这家伙对自己的偏执简直到了难以理喻的地步, 上个世界不惜以身做饵,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引自己出来。

这个温如岚的偏执比上一个少吗?

一点都不少,他们本来就是同一个人。

所以孟醒觉得自己的担心绝对不是多余的, 温如岚没有那么容易放弃,他很可能只是暂时将注意力投入到了朝政之上,等他处理好孟凡和管延这伙蠢蠢欲动着准备进行宫变的人, 就轮到孟醒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其实也还好,毕竟宫变结束之后,他也就游戏通关了。怕就怕温如岚在八月十号前再搞些孟醒意想不到,并且也不想接受的骚操作。

想到此,孟醒坐在御花园中的凉亭里,叹了口气。他想要想个办法制止一下温如岚可能正在酝酿中的骚操作和那些随时都会冒出来的言语撩拨,但是前天他咸鱼一样躺在龙椅上躺了那么久,也没想出答案。

今天依然,孟醒没有跟自己较劲,想不出办法,他就暂时将此事放到一边。他用手撑着下巴,看着花园中娇艳的花朵,想要放松一下心情,却在百花丛中的林荫小道上看到了一个面目可憎的人。

“陛下,齐王求见。”宫人通报道。

孟醒点了点头,同意了孟凡的觐见。

孟凡的外表跟孟醒不怎么像,他更像生母容妃一点,作为能被皇帝看中的女人,容妃的相貌自然是不差的,所以孟凡虽然不是一等一的美男子,但绝对也不是可以用面目可憎来形容的。

这四个字纯粹是孟醒对对方的偏见,就像孟凡一心觉得孟醒是个傻子一样。

在昨天,继管太师来跟孟醒表了一番忠心之后,孟凡也来了,他的说辞是从管太师口中知道了这件事的真相,愤慨难当,立即决定加入宫变的计划中,帮助他亲爱的皇兄铲除奸佞。

然而在孟凡说的慷慨激昂的时候,孟醒握了一下他的手。

孟凡:“?”

他的反应跟管延一样,都是莫名其妙的,但他也没有中断自己的激情发言,只用力的回握住孟醒,一副兄弟情深的样子:“陛下放心,臣弟万死不辞,也要助陛下除掉温如岚这等奸险小人!”

他心里想的是:“这个傻子,管太师说什么他信什么,还真以为我们是为了帮他,也不看自己什么德性,明明都是一个爹,我这哥哥怎么就能蠢成这样。不过好歹兄弟一场,等事成之后,我就给他留个全尸吧。”

孟醒笑眯眯的,拍拍孟凡的手背:“那真是多谢二弟了。”

他在“多谢”两个字上读了重音,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孟凡并未察觉他的语气有些不对,又继续表现了一番自己对孟醒的忠心,并且约定了明天会来跟孟醒详细说明他和管太师商量出的计划。

今天也就是他们约定的时间,孟凡是来赴约了。不过赴约归赴约,却得找个名目遮掩一下,不能被温如岚察觉不对,所以...

“陛下,臣弟新得了一些君山产的顶级银针茶,特地送给陛下品鉴品鉴。”孟凡行了个礼,随后让仆从将装着茶叶的礼盒摆到了孟醒面前。

他神态亲昵,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

孟醒心道了一声虚伪,随后自己也虚伪的笑了笑:“二弟有心了。”

“坐吧。”他示意了一下自己对面的石凳。

孟凡笑着应是,坐在了孟醒对面。坐好之后,他似乎开口想说些什么,但扫了一圈孟醒周围站着的宫人后,他对孟醒使了个眼色。

孟醒心领神会,对着伺候自己的宫人摆摆手道:“你们先下去吧,朕与二弟也是许久没有好好聊聊了,正好今天唠唠家常。”

宫人们听令的退下。

凉亭中只剩孟醒孟凡兄弟二人了,孟凡四处望望,确保四周都没有耳目了之后,对着孟醒开口道:“陛下,臣弟已经与管太师商量好了计划,我们准备在八月十日动手。”

孟醒点点头,他对这个日期丝毫不感到意外。

兜兜转转,宫变还是如系统所预言的那样,在八月十日进行了。就像上一重梦境中那个阴差阳错之下被选择的刺杀日期一样。

或许也不是阴差阳错,是早已被设定好的“巧合”。孟醒心想,他一边听着孟凡的话,一边再次握住了孟凡的手。

孟凡:“??”他这傻子哥哥到底什么毛病?

孟凡在心里犯着嘀咕,但他也没有甩开对方,只自顾自继续道:“十日当天,陛下您找个由头,将温如岚留在宫中,并且将这银针茶送给他,他素来喜欢品茶,定然不会拒绝,介时臣弟会派人暗中在他的茶水中下毒,此毒来自云贵一带特有的一种名叫黄纹鬼脸蛛的毒蛛,只需要饮下一点,就会在五个时辰后毒发,手臂上出现黑色的经络条纹,一步步延伸到心脉,然后毒气攻心而死,并且无药可解。”

“在温如岚毒发前后,大概在子时一刻,臣弟会带领虎贲军从玄武门进城,沿路抄了温如岚的府邸,并且捉拿他的那些党羽。”

孟凡说的计划像模像样的,然而他心里想的却是另一套:“这傻子几次都站在温如岚那边,虽然管太师说他八成是被温如岚胁迫的,但搞不好真的就是脑子有问题,我这边跟他说行动计划,说不定他转头就去告诉温如岚了。”

听到这里,孟醒对孟凡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被他猜中了。

孟凡并没有接到,因为他正想的入神:“甭管这傻子到底帮谁,反正我告诉他的计划是假的,就算这傻子把我们的计划告诉了温如岚也不要紧,正好帮我们设个陷阱,尽管让温如岚派人去玄武门伏击,亥时三刻我便带人从另一边的朱雀门进城,直取皇宫,将温如岚和这傻子一并解决掉。”

孟凡越想越得意,只感觉自己的计划完美无缺,皇位已是他囊中之物。

孟醒也毫不吝啬的夸赞他:“二弟的计划当真绝妙!”

“为陛下行事,自然该思虑周全!”孟凡已然有点飘了,孟醒又夸了几句,让他飘的更高了一点。

他夸的真心实意,一点都没有不情愿。因为让孟凡飘的高一点,最后计划失败摔下来时候的样子才能更。

孟凡将事情说完后便告辞离开了,而孟醒坐在原位看着对方离去时难掩得意的背影,在内心小小的反省了一下自己的恶趣味。

他觉得自己以前应该是没有这种爱好的,八成都是被温如岚传染的,这就是所谓的近墨者黑吧。

说到温如岚,孟醒的视线换了个方向,他看着远处被挡在重重楼阁后的御书房,温如岚此刻大概就在那里处理政务。

孟醒是不太想主动去找对方的,唯恐自己一个不小心,引起了这个人渣的兴致,再来一次之前的举动,但是既然拿到了新情报,他还是有必要亲自去告知温如岚一声的。

孟醒这便启了程,他没有走的太刻意,一路晃晃悠悠的晃到了御书房,一副正巧路过的样子。

进了殿门,伏首在桌案上处理公文的温如岚对他扬起了一个一如往常的笑容:“陛下来了。”

他神色正常,仿佛那天以下犯上的举动不是他做的一样,半点心虚的样子都没有。

既然如此,孟醒便也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态度平常的对他点了点头:“朕正好路过,过来看看丞相,丞相处理那么多公文,真是辛苦了。”

“陛下既然知道臣的辛苦,怎么不给些赏赐?”温如岚十分擅长顺杆爬,抓着孟醒随口一句就撩拨开了。

他说到“赏赐”二字的时候冲孟醒暧昧的眨了眨眼,很明显,他所要的赏赐必然不是指寻常的财物方面的赏赐。

但孟醒并不接茬,只道:“丞相想要什么,自己取了便是,圣旨你都能自己写,又何须过问朕呢?”

他这话说的有点重了,周围的宫人察觉气氛的不对都识趣的低下了头,温如岚也敛了笑意,他使了个眼色,随侍在身后的太监总管心领神会,招呼着一众宫人都出了殿门。

随后又将殿门小心的关上,将独处的空间留给两人。

待人走了干净后,温如岚才斟酌着开口:“陛下是在怪臣?”

“没有。”孟醒否认了。他并不怪温如岚,因为他对温如岚的人渣属性认知的很清楚,对自己的地位认识的也一直很清楚。

“朕那二弟一心想弄死朕夺取皇位,管太师则想推齐王上位自己成为国丈,在他们眼中,朕是一个挡路的障碍,非杀不可,但是丞相不想杀朕,起码在你改朝换代前,你需要朕这个傀儡。若非有丞相在,朕或许早就死于管太师和齐王之手了,朕又怎么敢怪你呢?”孟醒将一切都摊开来说了。

他说话的语气很平静,温如岚却似乎从这平静中听出了几分酸楚。

他的陛下果然不傻,对朝堂上暗流汹涌的局势一直都心知肚明,对于自己任人鱼肉的处境,也心知肚明。

温如岚一时有些后悔,后悔前日他太过冲动了,不该对陛下那么放肆。他赶紧弥补道:“陛下,臣不会伤害陛下的!”

孟醒笑了,笑意中带着些许讥嘲,看出来是一点都不信。

温如岚上前一步,握住了孟醒的手腕,他借着相握的力道,来表达自己承诺的坚决:“臣以前是有谋权篡位的想法,但陛下舍命相救的那一次,臣便早已改变了主意。”

“改变主意?丞相改变之后的主意是指前天对朕说的那些吗?又或者平日里对朕做的那些轻佻放浪的举动?”孟醒又问,他语气中带上了一丝悲凉:“丞相,在你心中,朕其实就是一个可以随意欺辱的玩物吧。”

温如岚脸色变了,他想要解释,一向巧舌如簧的唇舌此刻却哑了声,因为他意识到一切辩驳的言语都在自己前日的行径下变得苍白无力。

他突然在孟醒面前跪下,用自己的行动向孟醒证明:“陛下是臣的陛下,永远都是。”

这不是他第一次对皇帝下跪,在平日的早朝,亦或是稍微正式些的仪式,都需要行这样的跪礼,但这却是他第一次,在没有任何人在、本不需要再顾忌君臣之礼的情况下,对着孟醒下跪。

孟醒很清楚这一跪的分量,毕竟在不久之前,没人盯着的时候,温如岚可是连站起身行个简单的躬身礼都懒得做的。正是因为清楚,他此刻才格外惊讶。

他觉得自己可能玩过火了,他就是临时起意想要玩一出苦肉计,装出一副夹缝求存受尽屈辱的可怜傀儡小皇帝模样,借此止住温如岚那些让他有些招架不住的撩拨,或者正在酝酿中的歪心思。没想到温如岚为了表决心竟然肯做到如此,而且那些顺着相握的五指传来的同样真挚的内心话,让孟醒感觉更难以招架了。

还莫名的有一种,自己是玩弄人心的渣男的罪恶感。

孟醒也不想玩弄温如岚的真心,但是要让他接受吧...也委实有点困难,他真的对一个男人不太感冒,虽然他对女人好像也不太感冒...

孟醒突然想起来,在现实世界中,他活了二十多年,恋爱经验为零,暗恋经验也为零,他似乎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任何人。

这是有点奇怪的,一般的人在成长过程中,总会有个让青春期荷尔蒙萌动的暗恋对象,但是孟醒没有,他连心动是什么感觉都没有体会过。

他会对身边的女性表现谦让,展现男士应有的绅士风度,但那仅仅是遵从普世价值观规定的道德,而不是因为他对她们有任何超越一般界限的好感。

他对所有人都是温和又疏离的,就像上一重梦境中,他会因为温如岚凄惨的童年而对对方多一些照顾,多一些容忍,却不会真正上心,也不会真正的爱一个人。

硬要说这么多年来,谁离他距离最近的话,或许还非温如岚莫属了,虽然是对方强硬的闯进来的。

但孟醒不觉得这个距离是爱,温如岚只是相较于别人离他近了点,他依然不爱任何人。

所以此刻面对这么一份自己无法回应的感情,他才会不知道如何是好。

犹豫再三,孟醒叹了口气,将温如岚从地上拉了起来,安抚的捏了捏对方的掌心,同时回应道:“朕相信你就是了。”

温如岚紧绷的神色终于得以放松,放松之余,还有些后怕,后怕自己差点就对孟醒做了不可挽回的事。

他心里确实酝酿着准备在将一切麻烦解决之后,对孟醒来点强硬的措施的想法,但他于方才才发现,这个想法是不可能实现的,因为他对孟醒的感情比他自己所以为的还要深重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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