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第一次闹别扭(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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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上午,文彬和雁翎都在厂子里忙着做事。临近中午的时候,文彬和梦川好不容易忙完事情,便去找雁翎吃午饭。三人来至常去的那家小馆子,要了三份客饭。

吃饭的时候,梦川当然问起了文彬买新房子的事情。文彬和梦川说了那所新房子的位置和价钱,引得梦川连声夸赞着。看得出,梦川的心情很好。车间里的事情虽然繁杂,可压根没有让梦川的心里觉得不痛快。文彬和雁翎都知道,梦川因为得到苏细烟的芳心,所以才整日里兴高采烈的。

雁翎问起了苏细烟。梦川笑道:“她已经忙完大考了。这会儿,闲得无聊,正好和我谈恋爱。你们知道吗?我上大学的时候,虽然身边有很多女孩子围着,可我压根就没认真的谈回恋爱。这会儿,正好可以弥补回来。”

雁翎笑问道:“你们每次都在学堂里见面吗?”

梦川道:“实在不敢和她去外面。上次去火车站送你们回桂林,实在是大胆了一回儿。”

文彬接口道:“看来,细烟是冒着生命危险去送我们了!这份情谊真的感天动地!”

这句话引得梦川和雁翎都笑了起来。

梦川急忙解释道:“梦锦毕竟和苏公馆里的太太结下梁子了。巡捕房的人专门为了看护她和她哥,化装成进修的学生,整日里守在附近。”

文彬继续打趣道:“看来,你们的恋爱竟然伟大到要由保镖捍卫了!”

梦川和雁翎再次笑了起来。梦川用筷子敲着文彬的头,恨道:“你怎么学的油嘴滑舌起来了呢?”

文彬做出求饶的动作,忍住嘴里的笑,道:“因为心情好,所以话就多了。”

梦川意味深长的道:“我和细烟肯定先喝你们的喜酒!然后再喝你们的喜酒!”

文彬和雁翎微微一愣,顿时明白过来,都捂着嘴笑个不停。梦川却故意说破道:“你们结婚的喜酒。还有你们孩子满月的喜酒。”

文彬和雁翎愈发的笑的前仰后合。梦川紧跟着道:“我不能白喝你们的喜酒。我和细烟肯定会送厚重的礼金的。”顿了顿,笑道:“将来,你们要成百上千倍的还给我!”

他说完,也跟着文彬雁翎笑了起来。

雁翎和文彬很久没有这么开怀大笑过了,都觉得心情格外的轻松。梦川说溜了嘴,一个劲儿的说了下去,甚至引得隔壁桌上的男女厂工们也频频笑着。

吃晚饭,三人回到厂子里。

雁翎来到会计室。她正准备低头整理尚未完结的账目,却听到电话铃声响起。

她接了电话,听到一个陌生人的声音。仔细一听,像是一个男孩子的声音。她问有什么事情。对方告诉她,他是花坊的小伙计,受人之托,给她送来了一大捧红玫瑰。

雁翎很纳闷,问是谁送来的。小伙计说,他是按老板吩咐来送花的,一会儿就到。说完,他就放下了电话。雁翎迟疑的放下电话,心里琢磨着。她觉得,定是文彬和她开的玩笑。

这样一想,她准备给文彬打个电话问一问。可刚拿起电话听筒,她又紧跟着放下了电话。她觉得,真要是文彬买来的花,肯定是想着给她一个突如其来的欢喜的。所以,她还是不必打电话问了。乔小姐回来了,哼唱着电影歌曲。看得出,乔小姐的心情也格外的欢喜。雁翎的嘴里含着笑,低头整理起了账目。

过了半个钟头,小伙计来了。他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虽然梳着油光光的分头、穿着西服套装,可照旧难掩脸上羞蒙蒙、蒙蒙羞的稚气。他的怀里搂着一大簇火红的玫瑰,如火如荼。

乔小姐“哇”了一声,问道:“这么一大把玫瑰,真真的看得人快哭了。肯定是给雁翎的!”说完,便故意佯装着气鼓鼓的,含酸含怒的瞪着雁翎。

小伙计把一大簇红玫瑰送到雁翎的怀里,笑道:“姊姊,看着给点儿赏钱吧。”

雁翎急忙对乔小姐求救道:“拜托给我打赏这小弟弟吧。我手里捧着花呢。”

乔小姐噗嗤一声笑了,捏起桌上的手提包,从里面掏出票子塞到了小伙计的手里。小伙计一叠声的笑着,说了很多吉利话。

临走前,雁翎忍不住问道:“是姓廖的先生送的吗?”

小伙计道:“我爸爸也不知道。”

雁翎迷惘的道:“你爸爸?”

小伙计笑道:“我爸爸就是花坊的老板。”

雁翎紧跟着问道:“你爸爸也不知道是谁送的吗?这怎么肯能呢?”

小伙计道:“有人打电话定了玫瑰花,然后让一个小厮送来的花钱。那小厮死活不说是谁家的!”

雁翎愈发糊涂了,自言自语道:“这是怎么说呢?”

乔小姐大咧咧的一摆手,道:“管谁送的呢!要是送给我,我谢天谢地!这美事到哪里去找呢?”

小伙计一鞠躬,转身出门了。雁翎把那簇如火如荼的玫瑰送到了水瓶里,然后坐回到椅子里。她坚持整理完了账目,然后便抱起胳膊琢磨着玫瑰的来历。

乔小姐打趣道:“肯定是文彬送的。除了他,还有谁呢?你们都已经结婚登记了,他竟然还这么的讨好你!真真的让我恨不得要骂我男朋友几句好听的。那个木头什么时候才能开窍呢!”

雁翎没吭声,决定给文彬打一个电话。正要捏起电话听筒,却见文彬和梦川进来了。

文彬和梦川都同时看到了窗台上的那簇如火如荼的玫瑰,不由得啧啧的称赞着。

文彬以为那是乔小姐的花,根本想象不到那簇玫瑰是送给雁翎的。

雁翎见文彬也是一副好奇的样子,紧赶着问道:“是你定的吗?”

文彬一愣,摇了摇头,道:“不是我定的?这难道不是送给乔小姐的?”

乔小姐一吐舌头,扶了扶黑框眼镜,急忙摆着手。

文彬和雁翎互看一眼,俩人都沉默着。

梦川笑道:“竟然有这么奇怪的事情!”

文彬指着梦川,笑问道:“肯定是梦川的恶作剧。你是不是准备把这簇玫瑰送给苏梦锦,故意让人送到雁翎这里养着?拿我们开心?”

梦川目瞪口呆,觉得文彬的想象力实在丰富的离谱,笑道:“我还没想起来这一出,就有人已经提前想到了。”

雁翎眼瞅着文彬的眼睛都直了,对梦川催促道:“别开玩笑了。要真是你送给梦锦的,就紧赶着送给她吧。先在我这里养着,等下午放工的时候就送到圣约翰大学吧。”

梦川敛了笑容,道:“真的不是我!”

雁翎和文彬都沉默着,心里翻江倒海。

乔小姐嘀咕道:“这可奇怪了。这样一来,分明是恶作剧了。”

梦川道:“难道是雁翎的爸爸?”

雁翎急忙道:“我爸爸在南洋呢。听那小伙计说,有人给花坊打去了电话,口口声声定的这簇玫瑰花。又派小厮送了花钱。可小厮死活也不肯说主人是谁!这不是透着奇怪吗!”

文彬道:“有谁会开这样的玩笑呢?熟人们都知道我们已经结婚登记了。”

雁翎踌躇了片刻,心里闪过一个人的影子。思来想去,唯有他的嫌疑最大。

想到这里,雁翎道:“乔小姐拿去吧。我是绝对不要的。”

乔小姐摆着手,道:“要是让我男友知道了,他肯定会误会的。”

这句话提醒了雁翎。方才说这话的时候,她实在过于仓促了,压根就没考虑清楚。再一想,不由得看了文彬一眼。文彬正噘着嘴,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乔小姐早已察觉到文彬的神色,也后悔说了方才那句话。她不说还好,一旦说了,愈发的令文彬当众难堪了。

雁翎用饱含祈求的眸光望着梦川。梦川会意,笑道:“我干脆送给苏梦锦吧。等下午放工的时候,我就紧赶着取走。”

文彬淡淡的道:“那样最好不过了。细烟肯定会喜欢的。”顿了顿,道:“我都忘了来干什么了!”

梦川道:“主任要我们来拿车间物品的流水单。”

乔小姐急忙道:“不好意思,我还没来得及送过去。”说着,便打开账簿夹子,拿出了梦川要的流水单。

文彬勉强笑道:“你们先忙着吧。我们先回去了。主任正等着呢。”顿了顿,对雁翎低声道:“下午放工的时候再说吧。”

雁翎眼瞅着俩人出去了。

她默默的坐在木椅上,把愁绪繁杂的眸光停在账簿上。

可偏偏,窗台上的如火如荼的红玫瑰随风摇曳着。

棕漆木窗半开半掩,时而有细弱的风拂来,引得玫瑰花娉婷微曳。

假如,这簇玫瑰是文彬送来的……悄然带给她的欢喜……那么,玫瑰花的娉婷微曳便像他对她吟唱着的诗。可偏偏,这簇玫瑰确是佟安迪的恶作剧……悄然带给她的惊吓……于是,玫瑰花的娉婷微曳便像淋淋的血。

佟安迪用白玫瑰花幻化成的寒刀,戳到了雁翎和文彬的心窝里。雁翎和文彬的心血染红了白玫瑰,把白惨惨的颜色变成了火辣辣的颜色。佟安迪享受着卑鄙的小胜利!

雁翎想到这里,一把拖过窗帘,遮掩了窗台上的那瓶无辜却又罪恶的玫瑰花。

晌午的阳光透过单薄的窗帘,停在雁翎的腮上,一阵火辣,又是一阵火辣。

乔小姐不敢吭声,心里琢磨着是哪路缺德的人故作闹剧……

好不容易挨到放工,梦川紧赶着来了。他带走了那瓶红玫瑰,要雁翎趁早忘了这场闹剧。

他说,文彬还在做事情,看样子,还要等一些时候才能下工呢。

雁翎答应着。她去了文彬的车间,看到文彬正指挥着工人们调试仪器设备。她告诉文彬,她在车间外面等着。

厂工们一批一批的散了。上夜工的厂工们又一批一批的来了。黄昏过后又是傍晚。

那时,月亮悄悄的升了起来。周遭没有迷离的星眼,唯独天幕上的上弦月靡出灼灼的光。那灼灼的光逶迤的落了一水泥地。月亮哭了。那逶迤而下的灼灼的光便是它的泪。

雁翎独自坐在路边的木椅上,心里惘惘的。她很不习惯身边空荡荡的感觉。那一份空正潜移默化的挤着她的身体,挤着她的心。她不由得紧了紧身上的大衣。停在大衣上的那股子春夜的寒凉登时便钻进她的身体里。

对面亮着一盏昏黄的路灯。颀长的电线杆,悬着一只昏黄的灯泡,守望着的是春夜的寂寥和寒凉。昏黄的灯影底下,车间铁栏杆大门的影子落在水泥地上。门里照旧是寂静的,照旧靡着昏黄的光,照旧没有脚步声。

雁翎微微的觉得……已经起了疑心……文彬像是故意的!他故意躲着她!因为,他生气了!

是呀!他看到了那簇如火如荼的红玫瑰。而雁翎竟然问他,那簇玫瑰是不是他送给她的?

他看到了,听到了,心里会怎么想?

虽然,他知道雁翎是被人冤枉的,是无辜的,也是心怀愤怒的。可她毕竟已经下了那簇玫瑰,并且把它养在玻璃瓶里。于他,实在是不可原谅的荒谬。

他觉得荒谬不可理喻。所以,他故意冷着她……不可理喻。

雁翎想到这里,蓦然起身,准备去车间里质问文彬。他是不是故意冷着她!

她刚走了几步,便看见车间深处昏黄的凄凄光影里显出了他的身影。他不紧不慢的走着,脚步声滴滴答答的响着。她迎着光站着,看不清他的脸,只能听到滴滴答答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她的身前。

文彬惊讶的道:“你竟然在这里等着?我以为你一直在财会室里等着我呢!这么冷!”

雁翎委屈的道:“我去找你的时候,不是跟你说过吗?”

文彬摸着油腻腻的头发,道:“你说了什么?”

雁翎道:“我说在外面等着你。我一直在这里等着你。”

文彬叹息道:“那时候,我光顾着和工人们说话,压根没有听到你的话音。”

雁翎别过脸,一声不吭。她站的水泥地上正聚着凄迷的白月光。脚底下的白月光细细碎碎的,缓缓的流着。

文彬很心疼雁翎竟然在外面冻了两个钟头,不由得责备道:“你为什么不进去呢?你为什么不去我的办公室里坐着呢?哪怕你进去跟我说一声也好呀!我会给你我办公室钥匙的!”

雁翎的心一直往下沉着。文彬口口声声的责备着她,反而是她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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