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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时,她醒过来。

在这个没有暖气的房间,赤着背脊,靠在身后硬朗的膛中,并不觉得冷。

刚才做的太激烈,她浑身酸疼,在男人臂弯的桎梏中转个身,有些艰难。

他身上味道繁杂,烟草,酒还有,她的味道;时颜将下巴垫在他宽厚的肩头上,轻嗅。

曾经略显清瘦的身躯,此时已变得异常壁垒分明,下颚线条也更为锋锐,眉峰蹙着,眉宇中的情结,是一把温柔的刺刀。

唯一不变的是他的眼睛,墨黑墨黑,即使是在刚才那样痴迷而狂热的纠缠中,瞳孔里依旧带着沉沉、压抑的光。

连她都讶异,自己对他的一切,竟记得这么清楚。

事实证明,五年时光,远不够她用来遗忘。

时颜亲吻他菲薄的唇,并开始思考,他醒来后,自己第一句话要说什么。

静谧空间中,有他微不可闻的呼吸声。也许她该奢望时间停在这一秒,可他的手机,蓦然发出振铃声,原本的安静,就这样,碎了一地。

时颜动作灵敏,手机响了两声就被她按断。

黑色进了条短信,署名:洁一。

时颜本无意窥探,可就是这么鬼使神差,看到这个名字,手指就失控。

点开来看,内容简短:我两点的班机到s市,还没睡的话,来接我。

洁一,洁一

她之前见过这个叫冉洁一的女人,匆匆一面,在他的办公室外。那女人似乎是来辞行,离开办公室前,在门口拥抱了他。

当时的时颜,远远望着他脸上现出的难得笑容,死死捏着文件,自己冷笑。那一刻才意识到,也许,在她还痴心妄想着自己是无可取代的时候,早就被取代了。

反观他们现在,这一地、一床的凌乱

那他们现在这样,又算什么

池城翻了个身,睁开眼睛。

床头亮着盏台灯,是房间里的唯一光源。这个女人就坐在床边,见他醒了,凑过来。

池城先看到她面无表情的脸,他一时有些晃神,然后才看到她手里拿的文件夹。

他目光一黯,即刻便恢复千山寞雪般的一脸冷色。

他坐起来,她笑起来:池先生,现在有空看看我们时裕的合同了么

甚至连签字笔都一同送到他手中。

一室安静,他凝视了她几秒,突然发笑,五年了,你一点都没变,还是这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接过合同,没低头看半眼,手一挥,文件夹撞倒台灯,一声闷响后,房内陷入一片黑暗。

时颜不置可否,黑暗中一双眸子很亮。

一如五年前,面对她的沉默,他又一次挫败,败得彻底

池城在黑暗中穿衣,离去。没有迟疑,半点都没有。

直到关门声响起,时颜才捡起合同,就此坐在地上,没再起来。

良久,她仰起头,终是一笑。

时颜离开了这间小屋。

曾经租住的这里,有太多欢乐与争吵,一下子只剩下她一个人,静下来的时候,格外怖人。

小心翼翼锁好门,差点习惯的,就要将钥匙放到廊檐的花盆底下。

这时才想起:他本不会再回到这里,留不留下钥匙无关紧要了吧。

坐在车里,回眸看那没亮灯的房间。

当初分手的时候,以为自己很快就能放下,直到后来才明白,她把自己所有的快乐,都遗落在了这座城池。

一方记忆,一座空城

时颜脑子有点昏,车开回到家里车库时,看了看时间,凌晨3点多。

不料这么晚了,席晟竟还没睡。

怎么还不睡

怎么才回来

两人同时开口,席晟笑了,我刚完成一幅汽车设计,正要去厨房倒水喝。

高大的年轻男子,穿着睡衣站在玄关,却是小猫儿一样的动作揉揉眼睛,递上拖鞋。

她哦了声,换了拖鞋,回头就要进房间,被席晟拦下了。

上下打量一下她,明显不一样,几枚衣扣都被扯掉了。

去约会了

时颜掩了掩敞开的领口,摇摇头。腰酸疼,走不快,否则,一快走脚就有些不听使唤的席晟,绝追不上她。

席晟下巴点一点她颈项上的暧昧红痕:裴陆臣

还是那,池什么的

她越是不回答,席晟越是笃定,扫一扫她肩:都不错,都不错。

不错

时颜眉一皱。

如果我告诉你,就是他,害你险些要坐一辈子轮椅,你还会觉得他不错

话压抑在心里,没说出口。

到嘴边的,依旧是那一句:在把家里债务还清之前,我不会想其他的。

你别这么

她烦得很,如果你还想我有钱供你回南加州继续念accd的话,现在就给我闭嘴。

这臭脾气

席晟自讨没趣,乖乖溜去厨房倒水。

白色q7在空无一人的道路上疾驰,路灯的光隔着挡风玻璃,映在池城眼里,是旖旎却淡漠的光泽。

不觉越开越快,快要不在乎车毁人亡般。

五年,时光荏苒,什么都在变,唯一没变的只有,这个女人还是知道怎样能最快让他动容,也最快,让他动怒

岔路口,红绿灯转换,池城回神瞥见,一个急刹,猛地停下。

被安全带勒得有些疼,他把领口扯开些,看到锁骨处,一枚小兽一样的牙印。

那是自己在几小时前的痴缠中,被她咬伤的。

想起当时,哪是做`爱,简直是场战役,嘴巴、身体纠缠在一起,一波波情潮席卷,俱是血腥的味道。

这么多年,谁都当他无坚不摧,只有自己清楚,他的伤痕,每一道,都刻着她的名。

洁一曾告诉过他,同一个人,没法给你相同的痛苦,当伤害重复,伤口会因习惯而麻木。

如果洁一说的是真的,那他现在,疼痛何来

思索良久,不得结果。

红绿灯换了几轮,他的车依旧停在路边。

终是笑出声来,又看着倒后镜里的自己,笑容如何一点一点落寞下去。

如果他不负责这个酒店工程,又或,如果她没有回国,没有走投无路到肯跟他再有交集,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

一瞬间,只是一瞬间,池城脑中冒出个念头:时颜,什么时候轮到我,将你的感情,践踏一遍,又一遍

拨电话给许秘书:联络时裕的负责人,叫他们明早9点,带上设计图到金寰开会。

他是温和的上司,此刻却语调冷硬。许秘书连声说是,池城挂了电话。车窗降下来,手肘搁在窗棱上,吹点冷风清醒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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