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三缄其口2(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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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屿和宁椰的缘分不只是那晚的小巷子。

吴屿第一次见到宁椰的时候比那更早,只是宁椰那小脸盲根本不记得他。

高一他就和宁椰分在同一个班里,在班级同学看他进来都不自觉抬头,用目光追随他,然后低头和旁边人窃窃私语他的“不羁事迹”时,只有一个人特别扎眼。

低着头做题学习的宁椰。

宁椰从来不参与那些讨论,在遇到变态那晚之前,对吴屿的一切根本不好奇。

后来某次大扫除,吴屿踩着梯子去擦教室玻璃,不小心掉了一块毛巾到地上。

周围路过的同学坚决贯彻了看到吴屿绕道走的总思想,从直线走出了个半圆,也要装作自己看不到吴屿,吴屿也就看不到他的掩耳盗铃状。

那天宁椰刚好回来拿东西,出来看到有块毛巾掉到地上,抬头看到吴屿侧头看着她。

她就走过去,蹲下来,把毛巾捡起,凑到梯子边抬高胳膊,把毛巾递了上去。

宁椰把这一切做得理所当然,让吴屿都产生了一种疑问,这人是不是不认识我?

他接过毛巾,谢谢还没说出口,宁椰转身就走了,她还急着要赶回去多写几道物理题呢。

就那次,让吴屿彻底记住了这个特立独行,沉默寡言,成绩却总是在年纪榜单上金光闪闪的大学霸,宁椰。

后来在那个小巷子里,吴屿之前没见过宁椰的家人,却也确定,那个地方不是宁椰会来的,那个男人对宁椰的举动,也绝对不像个父亲。

吴屿觉得就算是他恰好救了宁椰,也不过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人下意识的举动,都是会伸手帮一下。

可是宁椰完完全全不是这样想的。

那年特别凑巧,吴屿本来的同桌和宁椰以前的同桌一起转了学,他们教室多出来的座位要清理出去。吴屿的桌子在最后一排,有几个校工过来没问清楚情况,看到最后一排孤零零的课桌,就把桌椅搬走了,以致于周一吴屿带着东西来,硬是没看到自己的座位。

看到他站在那里,全班都静默,屏息等着看好戏。是吴屿转身逃课,还是老师进来直接治他个不守纪律,不管哪一种都是吃瓜前沿。

可是全班都没想到,一向没什么风头可出,踏踏实实好好学习的宁椰会在教室对角线的另一边高高地举起手,满脸欣喜地对吴屿喊了一声:

“吴屿!这里!”

没有人有足够的想象力把这两个人联想在一起,学霸学渣,市中心学区房和学校边廉租房,他们身上的特征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若说是吴屿心血来潮纠缠一下学霸还可能有点意思,这宁椰的主动出击又是哪一遭,真的让人瞠目结舌,直呼看不懂了。

吴屿和宁椰就是那个时候成了同桌。

宁椰这个闷头学习只知道埋头苦干的脸盲学霸,班里认识的人说过话的人除了艾希,就只有吴屿了。

她从不在乎那些传闻里的什么拉帮结派,也不在乎班里哪个小姐姐又和哪个校草谈恋爱了,她在学校里心中只有学习,友情里只信任从小一路邻居到大的艾希,其他的时候嘛,她就只关注吴屿了。

吴屿学习不太行,但是挺喜欢体育活动,宁椰没错过任何一场吴屿的篮球比赛。

吴屿不喜欢写作业,有的时候连作业有哪些都不记,宁椰买了一本蓝色圆形便利贴,把每科的作业整理好列成条目贴到他的课本上。

不仅是宁椰一个人,宁椰一家人都对吴屿好。隔叁岔五就让宁椰把吴屿带到家里来吃饭,甚至单独准备了一个房间给吴屿住。

后来吴屿曾经救过宁椰的消息就传遍了校园的每个角落。

如果说吴屿也有反黑组的话,那反黑头子一定是宁椰。

吴屿就见过宁椰为他和别人红着脸辩论的活久见场景。那个人不是说话不负责任的学生,而是教学经验丰富对宁椰颇为欣赏的物理老师。

“老师,他只是没有写作业,您有必要把这件事上升到有没有出息上吗?”

“很多人这辈子都没有学过物理,一样可以活得好好的。这个世界上有几万亿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路可以走,您不能因为有些路您自己没有走过,就觉得那是一条没出息不应该不可取的路,您这样做太傲慢太自私太不负责任了。”

女生在捍卫一个人的时候是没有智商可言的,她一开始的选择就是自己的立场,任何人敢说任何一句话来伤害她要保护的人,她会在任何时候磨尖了利爪就准出击。

全班静默。

物理老师,那个年近四十气得手抖的秃头保守老学究,怒斥吴屿和宁椰两个人要么转学要么以后他的课都到外面去听。

后来一到物理课,吴屿和宁椰就一起到外面罚站。

吴屿对领罚司空见惯,可是宁椰从小到大都是光辉学霸,这样的惩罚真的算是丢脸了。

吴屿转头看着眼眶发红的宁椰,忍不住伸手揉了一把她的学生发。

“你笨啊,这种事有什么好跟老师杠的?”

“他怎么可以那么说你。谁都不许说你不好!”宁椰气得掉眼泪。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在我眼里,你全世界最好!”宁椰撇着嘴角,可怜巴巴地抬眼看着他。

“傻瓜!”吴屿扭开脸,拍了拍她的头。转头觉得眼眶发胀。

宁椰眼里的吴屿,和他传闻里的样子截然不同。吴屿每次上他们家吃饭都会帮着洗碗甚至是做菜,他留下来住,离开的时候一定会细心地把房间每个角落都打扫得干干净净,吴屿身上有一种刻在骨子里的修养,宁椰一家对他的照顾他都记在心里。那不是传闻里有关于他的桀骜不驯目中无人以暴制暴的样子。

宁椰遇到吴屿之后,再没相信过别人,她只坚信自己眼里的吴屿是那么那么的好。

而吴屿眼里的宁椰,都不是啥好词。傻,情商真的低,每天除了学习没有什么其他爱好;笨,是真的笨,根本不会说谎,有时候明明不是叔叔阿姨请他回去吃饭,宁椰也要在放学后缠他很久,多半都是因为叔叔阿姨不在家,宁椰想让吴屿跟她一起回家给她做饭,真是想得美;还特别固执,他说过他不是什么好人,他说过那些光辉事迹并非只是传闻,他确实参与了很多很多打斗,该记录在案的一项没少,可是宁椰一家真的不在乎。这点真的是连他吴屿都佩服。

为什么就是有那么一家人这么一条心地觉得他是个好人呢?

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不是好人。

宁椰说她爸爸是律师,什么人间险恶都见过,吴屿这事儿放在明面上细究过错,还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受害者呢。宁椰妈妈是个文艺女作家,吴屿去宁椰家吃饭的时候听过的最多的话就是宁椰妈妈说她初恋男友是个远近闻名的学生头子,为了追她,不知道跟多少竞争对手打过架。听得宁椰爸爸直翻白眼,潜台词都在问,那你怎么没嫁给他呢。

吴屿没见过这么可爱的一家人。

那些个孤独的被人辱骂的暗黑时光都没让他掉眼泪,却有好几次在宁椰家里接过宁椰妈妈送来的水果,心酸得想哭。

吴屿对这一切满怀着感激,也依然恐慌。

他最担心的莫过于,因为自己,连累了别人。

有一回宁椰缠他缠得紧,直接跟到了他的廉租房,就是甩不掉,吴屿没办法,开门让她进去,恰巧街边走来叁个高年级的技校学生,看到宁椰站在吴屿门口,回头小声打趣道:

“他还真有婊子送上门啊?”

一片压得很低的哄笑声。

吴屿瞬间眼神一冷,火直往心头冒,他狠狠地瞪了一眼那群路过的人,把宁椰让进来,开了电风扇,说自己去买几支雪糕回来,宁椰还说她想要巧克力味。

吴屿出门,直接上去把那伙人叫住了。

宁椰则坐在吴屿的房间里,打开mp3听音乐,摊开作业本开始写英语阅读理解。

“刚刚说了什么?”吴屿平视着那个跟他差不多高的人,刚刚那句话就是他说的。

“没说什么呀。不记得了。”那人看吴屿只有一个人,而他们有叁个,压根不害怕。

“那我让你长长记性!”吴屿的拳头出得又快又狠,正中那人的鼻梁,当下就流了血。

叁个人在角落里扭打在一起。

宁椰提着笔在试卷上勾画出abcd,在看到chocolate这个单词的时候,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似乎是在期待待会儿吴屿带回来的雪糕该有多么甜。

可是吴屿回来的时候,没带回雪糕,带了一身伤。

他那张白得发光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唇边还肿得红了一块。

“这是怎么回事啊?”宁椰摘了耳机,站起来,向他跑过去。

吴屿摆摆手,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有人骂...骂我...”

宁椰用棉签沾了药水给他涂伤的时候,吴屿垂眼偷看她认真又心疼的小表情。

“你应该把我叫上去的,谁敢骂你,我也上去踹他几脚。”

“你可是学霸,不要这么暴力。”别跟我一样。

“我不是学霸,要是学霸就是看到有人欺负你都不能还手,那我就不当学霸了!我就是我。谁骂你,就是在骂我。无缘无故骂我,我当然不能让他好过了!”宁椰理直气壮地反击。

对,是的,谁敢骂你,就是在骂我。吴屿移开目光,看向别处,他心里很酸,酸得发疼。

谁都不许骂宁椰。谁骂宁椰,就是在骂他吴屿。

可是他最痛苦的一点自知是,宁椰是因为他才被骂的。

他恨着别人的同时,也在恨着自己。

骂他可以,别骂宁椰。

他不许任何人伤害宁椰。

后来老师也找他谈话了,就是因为为他说话,宁椰和物理老师才有了矛盾,让他们班的一个大学霸物理成绩有所下降,班主任实在坐不住。他语重心长地对吴屿说,宁椰未来的前途会有多么多么好,千万不能因为他而断送了,虽说是他救了宁椰,但是一码归一码,再想着报恩也不能拿自己的未来开玩笑啊。班主任说既然宁椰这么愿意听他的话,吴屿就应该负起男人的责任来,宁椰少和他来往,会过得更好。

就在班主任跟他谈完,当天放学后,宁椰留在教室里等他。

吴屿下了决心,准备在那时候彻底跟宁椰决断,就算不能做到老死不相往来,也绝对不会再任由宁椰拿自己的未来开玩笑。

可是在他气势汹汹意志坚决地走到宁椰面前的时候。

宁椰抬起头,看着他的目光里盛着满满的期待和喜悦,开口就说了一句:

“吴屿,我喜欢你。”

坚决意志就地崩解,再凶猛的气势也瞬间偃旗息鼓,他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宁椰,又反视着自己。突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刚刚要干嘛来着?要绝交?要....让宁椰离开他的生活.....

可是宁椰说了什么?宁椰说喜欢他。

吴屿僵在原地,好半天,咬着牙说了句:“对不起,我不喜欢你。”

伴着宁椰瞬间委屈下来的哭声,吴屿觉得自己也是一样的委屈。

“别哭了,你哭起来真的丑。”

他眨了眨眼看向别处,装不在乎。

那是他拒绝宁椰的起点,后来宁椰说的每一次喜欢,他都回了一句不喜欢。

他的拒绝灌满了宁椰的青春。

对,我就是不喜欢你,一点也不喜欢你,满意没?

现在,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的吴屿,听到那边的宁椰洗澡关灯回房间,砰的一下关上门,他辗转反侧,气急败坏地挠了挠头发,皱着眉说:

“听到没有,我就是不喜欢你。”

转个背用手捂住脸,他眼眶瞬间涌上了热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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