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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了他手里的秧苗:“这些我来,你回去做饭吧。”这日头晒得,她怕他再下去中暑。

醉心本还想“说”些什么,听到易曲让他回去做饭,也就不争辩了。

抿了抿唇,朝上走去,易曲一弯腰正准备把剩下的秧苗插完,却不想一低头立刻看见水中有一缕暗红的血丝。

易曲呆了一呆。

“站着别动。”她朝正趟着浅浅的水往上走的醉心喊道,即刻扔下秧苗。

走了几步眸色愈发暗沉,水中荡着的一缕缕淡淡的血丝,竟延了很长一段。醉心听到易曲的话,立刻背对着她僵立在原地,不敢再动。

易曲走过去,一手揽上他的腰另一手揽住膝弯,立刻把他抱离了水面。一抱之下,易曲得出一个结论:嗯,很轻……快速几步上了田头。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醉心本能的要尖叫,却喉咙中也只能发出呜呜的细小脆弱的声音。一双手不敢稍触到易曲一分,双手僵直的握在胸前。

易曲抱着他,把他放坐在一棵大树下,蹲在他面前,执起他的一只脚。果然,一双纤白如玉的足上,有着一个不算小的伤口,似乎是被什么划破了。

他自己似乎也一脸茫然的样子,似乎在惊诧何时被扎破了。又偷偷看了一眼易曲的表情,见她面色难看,又禁不住一颤咬咬唇,垂下头。

猜来猜去

难道他自己竟不晓得疼?易曲只觉得无力,本来又气又疼的怒气见他那样子全都变成心疼了。

易曲握住醉心的手一僵,心疼?!

她自己也愣了一会儿,终是站起身来:“先坐着。”醉心本就不敢动弹,点点头。

看着妻主渐渐离开的背影,醉心忽然觉得心慌起来。他紧紧咬住下唇,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心里一阵疼,疼得他几乎要掉下泪来。

为什么觉得越来越害怕,难道妻主真的发现自己再没有用处,不再要他了吗?那……那么这半日忽然对自己这样好,是为了扔掉他吗?

可是……他……他早已经无处可去了。

“哭什么?”易曲迅速的采了些药草回来,就见醉心泪眼模糊的哽咽着,却因为不能说话,只是从喉管里发出一声声断续的吸气声。

易曲忙蹲下来:“很痛?”一手帮他擦了脸上的泪迹,一边皱着眉看着那伤口,还好伤的不算深。易曲正准备起身弄些干净的水帮他洗净伤口。

正要起身,却不想一只苍白细瘦的手突然伸过来,紧紧抓住她的袖口。

易曲一愣继而柔声道:“我帮你把伤口包扎一下。”

却不想他抓得更紧了,眼睛里蓄满了泪,易曲就这么愣愣的盯着他,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她又不会心灵感应,怎么会想到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只是看他颤抖着一脸惊惧的样子,忍不住一只手揉揉他的头,叹了口气:“那我抱着你过去总行了吧?”

知道他不会回答,也就不管他的反应,径自抱着他站起来,走到一处清亮干净的水边,说起来,这真像一个的水池小溪到处都是,各种人工的天然的渠道错综复杂,这种良好的自然环境无论如何只要稍稍勤快一些,便能过上不错的日子,如今她那个家破败十分,再看眼前这个男人又异常的吃苦耐劳,易曲不禁又想要扶额,看来这具身体原来绝对是个十足的败家子。

用清水洗净了伤口,易曲又放了那草到口中咀嚼了一番,微微皱眉忍住那怪异苦涩的味道,把嚼碎了的草末附在他的伤口之处,又从醉心怀中摸出一块手帕,紧紧地绑系在醉心的脚上。

她看着一眼,松了口气,只要不感染发炎就好了。却不想这些伤在乡下人来看,已经习以为常了,顶多就是用泥巴摁一下,等不流血了,继续下地,从没见有谁这样郑重其事的。

醉心呆呆看着妻主利落的动作和已经脚背上打了一个结的手帕,回过神来时,易曲已经嘱咐他好好待一会儿,等把那一小把秧苗插完了就一起回去。

于是,等易曲三四分钟之内迅速的解决战斗之后,回到那里,看到就是这样一幅情景:那男人面上呆茫。眼睫氲湿,一手小心的捧着易曲刚刚才给他邦上的手帕,一手紧紧摁住敷着药草的伤口。

易曲长久的怔站在那里,就这么看着,忽然蹲下身子,直直的凝视着他,拿下他手中的手帕,口气中却多了一些冷意:“你对我不满意?”

这么说着,又迅速的拿开他的手,把手帕绑回去。

醉心一抖,易曲一抬头,看看他又要湿润的眼眶,眉一蹙:“不许哭。”

他一听这话,眼泪倒是收回去了,嘴唇却又抖动起来。

他只是想说,这条手帕是她最珍爱的一件东西,他常见她拿着看着思着,有一次,他见她不小心落在床边,又见上面带了些污秽,就拿去洗了,她却从外面冲回来,神情里带着惊惶不停地在床边翻找着,似乎像失去最重要的东西一样,直到他把那条手帕从拿给她,她朝他狠命的甩过一巴掌,冲着他骂了一顿才又视如珍宝的揣进怀里出去了。

易曲总算又重新包扎好,抬头又见到抖动的嘴唇与惊惧和不解的眼神,认命的闭闭眼,深吁一口气,根本就无法沟通。不知道他怕什么,也不知道他想说什么,更不知道如果像这样永远只有她一个人说话他什么时候才能不怕她。

易曲想了想,脑中一闪,抿了抿唇,下了决心一般,郑重说道:“我教你识字吧。”总不能一直就这样猜来猜去还才不明白吧。

就见那个男人忽然之间就睁圆了眼睛,连呼吸也快忘了,似乎没听懂易曲再说什么。

易曲看着他一直的惊怕忽然变成惊诧的神情,且眼睛圆睁,连一直紧闭的双唇都微微开启,就这么直直的呆看着自己,连眼睛都忘了眨。

易曲忽然就笑了出来:“怎么?不想学?那算了。”作势要站起来。

只见袖子上一紧,那个男人连忙摇头,连一直以来对易曲的害怕都忘了,抓住易曲衣物的手指节都泛白起来,易曲甚至能感受到他抓住自己手臂下的肉都有些微微有些疼。

易曲挑眉,这反应也太激烈了一些吧,连对她习惯性的敬而远之畏畏缩缩都忘了?甚至一双眼睛中还含着……期待,或者说是勇敢?

或许吧,对他来说,这恐怕真是他做的第一件勇敢的事了。

易曲伸出一手握住他搭在自己手臂上的那只略凉的手:“不怕我了?”却见他眸中一颤,眼睫渐渐又垂下来,手指微微抖动,似乎又有爬回自己龟壳中的打算。

易曲却视而不见,只是并没有放开他打算退缩的手,只是拍拍他的头:“回去吧,我晚间的时候再教你识字。”自己站起身来,看了看不远之处那个小草屋,眉间跳了跳,如果说野外生存什么的还真难不倒她,但是这对着锅灶做饭食,还真是……太难为她了。

如今怎么办?一个伤员一个做饭无能,自己还好些,什么样粗糙的都能对付,地下这个,看就知道营养不良,再一直按早上的吃法,不久他就可以化作一阵青烟了。

二人一路慢行回到家中,醉心一直走入灶间,易曲却一把将他从灶口提了过来,安置在床上:“行了,午饭我来想办法。”说完就出去了。

醉心见易曲出了门去,自己愣了一会儿,慢慢从床上站起来,目光凝视着脚上那一方手帕,嘴角忽然凝上一丝几乎看不见的笑意。

妻主……

他咬咬唇,挪开脚步,走到厨房间,犹豫了一下,还是淘了两把米放入锅里,又蹒跚着走到一处,从篮子里捡了些昨天摘的野菜。

那些野菜看起来碧绿莹润、色泽鲜亮,倒也不错。

过了近小半个时辰,醉心终于呼出一口气,准备去寻妻主吃饭的时候,忽然听见外面传来易曲的声音:“醉心?”

他吓了一跳,急忙从隔着的篱笆墙过来,却见他的妻主一身粗布衣裳湿的透了,手中却提着两尾金鲤,眉目间有笑意,却又带着些狼狈的尴尬。

他眼角微微一抖,刚想过去找见干净衣服,却还没来得及走动,就见她眉头一蹙,把那两尾还不停地扑棱的鱼往地下一放,急急往自己走过来,脸上带了一些阴沉。

醉心心中一颤,她……是生气吗?

他一闭眼睛,不再敢看易曲的表情,他知道这样的表情是生气,以前……总是会挨打的。可是,以前已经不是受惯了的吗?这次……却又为什么突然觉得害怕,左边胸口像扎了一根刺一样的疼。

“怎么下床来了?”良久,耳边却响起了一声带着些许无奈的声音,好……好温柔。

醉心偷眼看去,却见妻主的脸上仍旧带着些怒意,却更多的蒙上一层无奈,直直盯着自己脸庞的眼睛里的神态,却让他觉得心中如被烧起来暖的手足无措。

忽然见她吸了吸鼻子,放开了他走向锅灶,不一会儿只听里面传来一声:“好香。”

醉心咬了咬唇,忽然无声的笑了起来,还没来得及收起那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就见妻主转身出来,脸上带了一层笑意,望着自己笑了一笑:“是我大意了,折腾了这么久,都没顾及到你的身体。”

易曲心中略略有些尴尬,幸亏自己水性好,刚才在田边之时见有许多错杂的水渠,又想那芦苇荡里最是产鱼虾丰富之地,再说看醉心的身子也需要些营养了,果然,那里水草肥美,捉些活鱼实在容易。

只是看着那几条活蹦乱跳的鱼,易曲便能明白原来这个身体也绝对是个四肢不勤的人,真怀疑她在没有娶到醉心之前是怎么没被饿死的。

醉心愣愣许久,才明白易曲说的话,连忙摇头。

易曲一笑:“能帮我烧个火吗?”

醉心点点头,就要走回去。易曲拦住他:“先歇一会儿,等我把它们弄干净了。”一手指着那还在地上跳动两尾的鱼。

易曲正要拿着鱼出去处理了,却不想醉心却突然走过来,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戳了戳其中一只鱼半张半合的鱼鳃,易曲讶然,侧身看他。

只见他额间突然出了一些细细密密的汗珠,脸色有些发红,面上的表情十分犹豫,似乎……有话要说。

“你要?”易曲拿起他触碰过的那尾金鲤,疑惑的递给他。

不是……

醉心慌忙摇头,这种金鲤很值钱,若是……若是拿去卖,可以得到不少银钱。这样……可以买不少米。

易曲疑惑的看他,见他又摇头,不知道他要做些什么,沉吟了一下,又看他试着问道:“你不喜欢吃鱼?”易曲扼腕,自己真的什么都做不好,唯独对做鱼……十分精通。他竟然不喜欢吃鱼,真是让她有些挫败。

醉心瞧见易曲脸上突然变得暗淡的神色,虽然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心里忽然觉得慌张起来。

一时竟顾不得平日里对易曲的害怕之心,拉着易曲的袖子摇了一摇,又慌忙摇摇头,不等易曲反应,又慌忙跑进厨房里。

易曲的心还没来得及随着他走路的速度颤颤,就见他在厨房里一小阵的悉悉索索之后,端着一盆水走到易曲面前,把一盆水放在易曲面前之后,又展开手心,赫然躺着的是一个钱袋。

易曲蹙眉,什么意思?

只见他把钱袋里的十几枚铜钱放在易曲手中,就把其中一尾金鲤抱进盆里,然后又红着脸带着些期待又有些畏缩的眼神看着易曲的表情。

易曲愣愣看着手中的钱袋,又看看那个突然变得胆大的男人,哭笑不得的试探道:“你要向我买它?”

醉心也楞了一下……连摇头都变的呆滞了。

绝望的回忆

易曲握了握手中的钱袋,心念一动:“你是说很值钱……要卖它?”

醉心脸上一喜,猛的点头。

易曲一哂,亏他竟能想出这么奇怪的表达方式,更诡异的是自己竟然懂了。

妻主……妻主明白他“说”的。第一次……第一次有人愿意听自己说话,他觉得自己的心突然强烈的跳动起来,喉咙之中却一阵抽痛,眼中几乎又要溢出眼泪。

他忽然觉得什么也不怕,妻主能听得懂自己说的话,有一个人知道他会说话,他可以说话。不管受多少罪吃多少苦,他……他也总觉得值了。他几乎要被弄得有些眩晕。

“你冷?”易曲发现那个男人紧紧闭合的牙关竟然开始打颤,呼吸都开始有些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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