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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念却一把牵过她,翻掌紧紧将她的手握住,急切道“你相信我,我决不会让你受一点儿委屈,一辈子都不会”

沈知礼轻轻偏过头去,没再说话。

虽然她对他的态度仍有疏离,可他却已是欣喜若狂,她说她肯嫁给他,她真的肯嫁给他

从十六岁见她第一眼到如今,他恋了她八年,念了她八年,她是他这辈子唯一想娶的女人。

纵然知道她心有所属,可他却从来未想过放弃。

在旧都西苑时,娘曾对他说过,倘是将来遇着自己心爱的人,一定要告诉她,一定要有所坚持,否则便会后悔一辈子,至死亦不甘心。

他曾经想,若是坚持一辈子,能换得她倾心一刻,便也值了。

可现如今老天竟是如此厚待他,他只坚持了八年,她便肯嫁给他了

他不在乎她曾经喜欢过谁,也不在乎那个人在她心中占据了多少年,谁让他与她相识得比那人晚呢

此时此刻的他更加相信,只要他一直坚持不放弃,那么她总有一天,会像爱那个人一样,爱上他的。

章一零六 美人英雄上

中书令沈太傅之女、兵部职方司主事沈知礼与侍卫亲军马军第四厢副都指挥使、神卫军至麾校尉狄念,可谓是美人英雄、相得益彰。

这是近两日京城中街肆巷尾重又流传起的新说法。

五日前狄念一封奏章直呈天听,上言欲与朝中兵部职方司主事沈知礼定于一月后成婚,登时让本来因古、沈二人私情之事闹得举朝沸腾的朝臣们吃了大大一惊。

虽说二人业已定亲,奏章之意并非是要让皇上下旨赐婚,但因关系到朝中女官婚许之事,所以狄念仍是按例拟了封折子上去。

奏章上除了言明二人大婚之事,还略为沈知礼之前几次夜赴古钦相府一事做了阐释

狄、沈二人数年来情深意笃,但因沈知礼供职于兵部、而狄念身在京畿禁军,二人为了避嫌于朝,所以才一直未曾将关系公开,只道待过两年狄念受命知边路军时再议大婚之事。然此次中书拟奏立沈知礼为后,事前虽曾知会过沈太傅,但沈太傅只道沈知礼与皇上青梅竹马、不会不应,便替其应允下来;其后沈知礼夜访古钦相府,为的就是说明情由、恳求古钦与中书宰执们重议后选。但中书奏议已决,那道请皇上册立沈知礼为后的折子就这么呈到了内廷,其后的种种风波也是因此而生。

朝廷里面但凡聪明些的人都知道,狄念的这道奏章漏洞颇多,可此时此刻却没人再敢放肆议论古、沈二人之间的事情。

狄念与沈知礼大婚一事已是铁板钉钉的了,二人皆言多年来互为心头所重,而沈知礼为了嫁与狄念更是不惜放手兵部之职,还有谁能说沈知礼与古钦有私况且除此之外,枢府的一干老将们更是挺身而出,纷纷向皇上进言,称狄念与沈知礼二人之情多年来素为军中将校所知,古钦与沈知礼有私一事纯属文臣虚妄之辈的胡言乱语,绝非可信之辞。

人人都知道年初以平定乱军之功而领了侍卫亲军马军第四厢副都指挥使的狄念如今在京畿禁军中的地位有多重要,更知道以枢密使方恺为首的一干老将们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军中历来讲求的是血性和铁律,这几位当年率军打江山平天下、身拥开国之功的老将们且都开口如是说了,朝中还有谁人敢说沈知礼与狄念的事是假的就连政事堂的数位执政们,在与枢府相争相对的时候,也要多顾虑几分才敢行事。

一时间清议、朝议之风陡然转向,都道是侍御史乔博轻言市井谬言、事无佐证而弹劾中书重臣,而古钦则是棒打鸳鸯、刚愎自用而不自知,且让皇上无端成了与已殁武国公继嗣相争一女之人,这又是成何体统

然而事发至今,所有相关奏议册后、弹劾古钦、狄念上奏以及古钦请罪的折子,都被皇上尽数压下、不见批复,内廷之中更是一片无声无息,任是谁也打探不出一丝上意,无人知晓这些事儿到了最后究竟会落个什么样的结果。

但不管朝中又将起多大的风浪,京城中的百姓们倒是津津乐道于这新起的传闻。

真是天地有眼,比起两朝老臣古钦来说,像沈知礼这样家世才貌皆出众的美人儿,倒是真该配个如狄念这样杀伐平乱不在话下、铁骨铮铮的英雄好汉呢

远天云缠暮色,皇城之中萧然无声,一地淡金色的落叶随风沙沙作响。

沈知书身着朝服,端正地站在睿思殿外,等着人来通传入觐。

边路知州、府等臣子过京入觐,皇上一向是摆驾延庆殿之类的偏殿;可他这回入宫,皇上仍旧对他加恩若此,倒令他感到有些惴惴不安。

当初离京远赴潮安北路时,皇上仍是皇太子,其后登基大典他也未曾受诏入京,算起来,他与皇上已有近两年的时间没有见过面了,这又使得他更加紧张了。

虽是自幼伴读,但如今君臣有别,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如从前那般张扬无忌,而皇上亦必不会再视他为心阁旧友。今日的这场觐见,一切都该依着君君臣臣那一套来进行,才算是彻底隔断往昔岁月,而让他重新注目于这个身在九龙銮座上的年轻天子、

舍人通传之时,沈知书犹自陷在沉思之中,待人高声唤了数遍后才反应过来,然后便匆匆一燎袍,大步按阶而上。

殿中是一如既往的清寒。

冷清是缘于英寡处理政务时向来不喜宫人在侧,凉寒则是因睿思殿地处朝北,而英寡又不豫宫人每年过早通暖。

沈知书自从踏过门槛后便垂首抱袖,待走到殿中,更是直通通地撩袍跪了下去,俯身高声道“臣天章、知青州沈知书,见过陛下。”

“平身。”

声音亦是清寒,与记忆中的分毫不差。

沈知书慢慢站了起来,却又躬身大行朝礼道“臣奉诏回京述职,迟来觐见实赖陛下殊恩,臣替沈府阖家谢过陛下。”

这一句话虽短,可却是一语双关,既表明了他对皇上体恤之恩的敬谢,又是在试探皇上对于沈知礼的事情是何态度。

久不闻人声,沈知书不由一紧眉,抬眼向上望去。

恰遇英寡似剑一般直视他的目光。

不由微惊。

沈知书正待慌忙低头时,却听英寡开了口“同朕也会说场面话了,去青州两年还算有些长进。”

他这不动声色地就将话题转到了青州上,叫沈知书眉间微皱,却也不得不收心细思,等待皇上问他青州那边的明政军情若何。

谁知英寡直身靠入銮座,只低声问他道“自青州出发前,可有收到过京中发去的谕令”

沈知书仍是皱着眉,点头道“孟大人一令迁调潮安北路安抚使、转运使二司属吏十三名,动作实是过大了些。”他这话说得直率且不加掩饰,稍停又道“至于陛下欲重编潮安、健康、临淮三路禁军,臣位不在安抚使,不便妄议。”

“你也不必着意试探。”英寡声音清凉,又隐含了威肃之意,“朕此番诏你回京,并未想要升你为潮安北路安抚使。”

沈知书忙道“臣亦不敢做如是想。潮安一路各政军务繁重,非能臣不可坐居于帅司一位,臣甫知青州方两年有欠,岂敢奢望此等高位”

英寡却低笑一声,“延之说这话,倒令朕无所适从了。”眼前在座下站着的这个男子,哪里还像从前那个不将举京人臣放在眼中的沈知书他的目光愈发凌厉起来,打探着沈知书,又道“可潮安北路转运使一缺,朕意由你来补。”

饶是沈知书入殿之后便一直告诫自己要本分守规,但在听见这句话后也克制不住脸上惊色,口中更是道“陛下可是在说笑”

英寡略略一挑眉,神色极其认真。

沈知书心头一下子猛跳起来,“倘是如此,臣定当竭力不负皇恩”

他这没有一句话的谦逊推脱,如此直截了当的受命,倒令英寡有些眸冷,可转瞬却又不动声色道“至于重编边路禁军一事,枢府已定由狄念着手来做。”

这话恰又戳中沈知书的心结。

沈知书迟疑着,纠结着,半晌还是不敢先问出口,只是诺应道“枢府决议,陛下自有分明。”

英寡望着他,目光意深,忽而问道“狄念奏呈上来的折子,可是由你起草的”

沈知书顿时苦笑了一下,“臣焉有如此大的胆子那折子上的事儿是”他言间一顿,似是有些不敢直言,可想了想,却又豁出去似的道“是孟大人教狄念编的。”

孟廷辉

他听见这名字,非但没恼,薄唇竟还微微一牵,复又问道“照此说来,乐嫣嫁与狄念,亦有她的功劳”

沈知书见他神色弛缓,心中不由瞬间确定了之前听到的种种传闻,当下便道“正是孟大人劝的。”

想来也是如此。

他早知是她所为,可他仍是想从沈知书这儿确认一下。

只是沈知书不知,沈知礼更不知,除却狄念一事,这一整出的朝中大乱,亦是拜她所赐。

自他生辰之日过后,她就一直有意避着他、亦不来睿思殿觐见。

他是那么了解她,又怎能不知她这是心中有鬼,所以才不肯私自入觐。

从来都是如此。她表面上越是欲将自己摘离撇清,其实心中越是深陷其中,脑中全是各种各样满满的盘算,深怕她的心思手段影响了他的声名。

朝中弹劾古钦的风潮一起,连带沈知礼的清誉亦有受损,册后这么大的事儿他不见她有何不动,偏就古钦一事令她上了折子为其脱罪。

什么叫欲盖弥彰

这就叫欲盖弥彰。

可这事儿又不单单是册后,亦不单单是古钦和沈知礼,这一场风暴卷起来的是朝中臣党之间明目张胆的相斗和较量。

既然如此,他就且由她闹去。

横竖她闹来闹去,也不过是为了他。

至于这一点,他亦是深深明白。

更何况,京城中的百姓们说得一点儿都没错,沈知礼与狄念二人,正是美人英雄,相得益彰。

章一零七 美人英雄中

他漠然静思的样子不辨深浅,叫沈知书心中又没了底。

既是提到了这事儿,那就无论如何也得讨个明白。

沈知书微一掂量,借话巧转道“家父前两日才修书至西都遂阳,将乐嫣与狄念的事儿往奏上皇和平王。”

英寡才似回神一般,悠慢地一抬眼,目光却极清锐,迎着他这话头开了口“你身为太傅长子,却被双生妹妹赶在前面成了婚,倒叫太傅心里面怎么想”

这话明里虽是说他,可沈知书却听懂了皇上已是默允了沈知礼与狄念之事,当下放下心来,微微垂首道“有劳陛下挂念微臣大事。”

模棱两可一短句,似答非答。

英寡眸底顿时多了些杂色,深望了他一会儿,方道“在青州任上,可有遇着心仪的女子”

沈知书容端色正,眉目微敛,并未马上开口。

怎能不知,国中边路臣子们的种种动向,有司必会略略捡了重要的奏与皇上知晓。

而他沈知书又是什么人,在青州这两年的事情,皇上安有不知之理

可他却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他沈知书堂堂京城的沈府大公子,朝中中书令沈无尘的独子,今上最为亲信的臣子,又即将是国中边路最年轻的转运使自当当年入太学以来,还未有今日这般被一个女子颠弄得三番倒四的时候。

遇着了,爱上了,倾心相许了,可她偏是不肯嫁他。

这话说出去,要叫他的脸往哪里搁。

好在青州一地离京千里,这火烧水煮的一场暗情被人三言两语地传至天听,也只不过被当作是他沈知书今朝又一次的拈情不终。

而这两年中与她之间的无数个细絮片段,又岂是他此时此刻对着鎏金御案、对着九龙銮座、对着深眸冷语问他话的皇上,能说得出口的。

早已不是一注清酒话心言的年岁了。

他将为边路重吏,自然知晓皇上问他这话的目的,绝非仅仅出于对他这个多年旧友的关心。

为君难,为臣更不易。

只怕她亦是明晓此间深理,才不愿嫁与他的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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