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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才刚刚露面……

许苏面色惨白浑身直颤,简直想伸手堵住自己的耳朵,他向瞿凌讨饶,向瞿凌求救:别说了……

“即使她没有当场死亡,我也打算用手头的碎玻璃瓶再扎两下,不过天不佑恶人,她一下就摔断了颈椎,不用我再补刀了……”瞿凌望着许苏的眼睛,目光阴晦不明,瞧来格外陌生,“我一开始就没想否认我的杀人行为,但不管怎么说还是得感谢你救我一命,感谢你指出证人证言的漏洞,感谢你提出被害人另一种死亡的可能,感谢你提交的辩护意见,分头击破检方指控,很有老律师的做派……”

许苏用力掐着自己的胳膊,脑袋嗡嗡直响,天旋地转。

求你别说了。

瞿凌说,那个女人死时的眼神令人终身难忘。

瞿凌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能让我这样的凶手逃脱法律制裁,你不愧是傅云宪的人

许苏起身,仓皇出逃。

庞圣楠结完账,韩健撒完尿,两人结伴又回来。庞圣楠本还想招呼大伙儿去夜总会唱歌,瞿凌案后他名声大震,正春风得意,因此对老同学们格外大方。见许苏踉踉跄跄地往外跑,还脚底一空摔倒在地,他扬声在他背后喊:“火急火燎地干嘛去?被尿憋的?”

许苏爬起来继续跑,头也不回。

直到确认自己逃出了所有人的视线,他垮倒在街边花坛旁,吐得昏天黑地。

确实喝高了。他感到恶心。

花坛里一片秽物。吐尽方才的夜宵不止,酸水仍一股股地往喉咙口冒,灼烧得食管都疼得厉害。许苏跪在那里,低头看自己的手,夜排档的地面上满是泔水油污,他那一跤正巧跌入其中。他的手真脏。

把胃吐空之后,人才好受一些。许苏漫无目的地走,穿过一片低矮的平房,往前走,视线豁然开阔,一幢幢高楼拔地而起,霓虹琳琅,描绘一座城在奋进中的野蛮姿态。

许苏试着劝自己,一个案子,庞律师声名大噪,韩律师跟着沾光,瞿凌程嫣报仇雪恨,邹杰那龟孙子死了老婆也算遭了报应,就连不是律师的自己也尝到了胜诉的甜头,重拾起当律师的信心……何况受害人咄咄逼人本就具有过错,也就受害人枉死的奶奶瞅着冤枉了些,可老太太一把年纪还舞刀弄枪泼辣得很,好像也不是什么好鸟。

许苏发现,这么想的自己与那位一直让他看不顺眼的傅大律师,没有本质区别。

不知不觉就晃到了马路中央,眼见一个大活人突然闯入视线,一个正准备踩油门过绿灯的司机吓得脸绿尤胜绿灯,惊恐应对。万幸刹车踩得及时,只差一点就得让许苏的肉身亲吻沉重的钢铁。

车停了,司机惊魂未定,还没来得及破口大骂,杵在他车前的那个年轻人居然自己倒了。

人这生物不愧是群居动物,哪儿有热闹爱往哪儿凑,原本人影寥寥的街,突然就围拢而来一群人,个个都想凑这场车祸的热闹。司机是个开夜班出租车的中年男人,囊中票子无几,哭丧着一张皴如树皮的脸,一边指着倒在地上的许苏,一边指天指地发誓,绝对没有撞到他!

报了警,送了医,一通检查,没有车祸导致的外伤,也暂无明显酒精中毒的症状,仿佛就是一顿大酒真喝高了。

接诊的医生挺乐,觉得这小伙子挺新鲜,被人七手八脚地抬进医院,一路折腾竟也没醒,敢情是心眼太宽,直接奔医院睡觉来了。许苏被安排打上点滴,同时医院方面试图联系他的家属,翻着他的手机看了一圈儿,没找到父亲母亲,最亲近的称呼是“叔叔”,便给那个叔叔打去了电话。

第四十章弄脏

再晚些时候,病房里的许苏自己醒了,一睁眼,便觉头疼,喉燥,胃部灼烧感强烈,阵阵锐痛在他骨头里扎刺。点滴还剩小半瓶,许苏巴巴地盯着头顶上方的天花板,试图回忆起晕倒前发生的事,想起老实巴交的韩健,想起洋洋自得的庞圣楠,待想起瞿凌嘴角的那抹怪笑,他一下从病床上惊坐起来。

冷汗洇透后背,吓出来的。

许苏茫然地四下打量,可能由于医院床位紧张,急诊病房内横七竖八地躺着一些病人,个个面容扭曲,痛苦的呻吟声此起彼伏,许苏毫无疑问是其中最精神的一个。

听见外头传来一个熟悉的男声,低沉醇厚,许苏赶忙又躺回床上,掀被子将自己的脑袋闷进去。

“麻烦了。”

傅云宪与一位值班的女医生先后进入病房,在一众伤兵残将中一眼看见许苏。许苏当然知道是谁来了,傅云宪的嗓音太过动听别致,字正腔圆,新闻主播的范式十足。

许苏紧拧着眉头紧闭着眼,一脸憋尿似的痛苦模样,俨然戏太足,装太过。傅云宪知道人无大碍,二话没说,直接把他从病床上拖起来,一把扯了他手臂上的针管,扛上了肩膀。

朝下的脑袋开始充血,许苏再装不下去,“诶”地喊起来:“傅云宪!你干什么?我病着呢!”

“闭嘴。”傅云宪大步如风,完全不顾周围病人的奇异目光,抬手在许苏屁股上狠搧一下,警告他别动。

凌晨三点,傅云宪自己开车来的医院,倒惹得许苏不太好意思,上回两人不欢而散,他就刻意躲着他,避着他,划出楚河汉界,一副要与对方生分的架势。

傅云宪开了车门,把许苏扔向车后座,自己坐向驾驶座,取了根烟,叼进嘴里,掏打火机点燃。

车在夜色中穿行,一路无阻。傅云宪一边抽烟一边驾驶,也不问许苏发生什么,只偶尔透过车内后视镜看他一眼,威严而沉默。

对这目光,许苏既避着又迎着,傅云宪看他时他便扭头躲开,傅云宪不看他时,他又情不自禁,自己偷偷一瞥。

手掌在摔倒时蹭在凹凸不平的水泥地上,破了,这会儿看着皮破肉绽,倒不显脏。许苏摊着双手,借一缕月光细细打量,大概是院方消过毒了,泔水的异味已被一种医院独有的气味取代,确实是干净的。然而他喃喃自语,为什么还是那么脏呢?

一阵铃声适时响了,许苏听出来,是自己的手机。

手机被医院方面交给了傅云宪,眼下正收在傅云宪的西装兜里。傅云宪掏出来,看了一眼来电号码,摁下了扩音键,扔在了操作台上。

那头的韩健不知是谁接了电话,噼里啪啦就说开了,说自己跟老庞挺担心他,区区上个厕所的工夫人就跑了,问老瞿怎么回事,他也默不作声,前面打了一个电话,接电话的说你人在医院,可把他们给吓死了,这回主要为了庆祝老瞿沉冤昭雪,重获新生,可别乐极生悲,让你出什么事情……

听见瞿凌名字,许苏的脸明显一抽,如此剧烈的表情变化不可能逃过傅云宪的眼睛。

傅云宪朝许苏瞥去一眼,许苏心又跟着狠狠一跳,忙转过头,怯怯地避开对方视线。

韩健连着问了两遍,许苏,你没事吧?

傅云宪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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