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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踩下刹车。

广告片里,一个明眸皓齿的美女,纤纤玉手举着牙膏,对着每一个往来的行人巧笑倩兮。车子停在大雨之中,轻颠慢晃,如泊在汪洋之上。许苏良久盯着海报上这张熟悉的面孔。

眼前雨水如注,耳边的许巍仍然在唱:爱情总让你渴望又感到烦恼,曾让你遍体鳞伤……

许苏认识广告上的这位美女。两人的关系既清纯又淫荡,用文人撇腔拿调的语气说,就是春风十里不如你。

他的初恋,白婧。

许苏跟白婧打小同住棚户区,原本就有点青梅竹马的情谊,又因为家里那点破事常去白家蹭饭,对白家姆妈的手艺赞不绝口,渐渐也就非白婧不娶了。女孩子大约发育得早,白婧又是女孩子里最早发育的那一类,从肉体到心智都是,所以高中以前她对许苏的追求嗤之以鼻,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嫌他家穷。谁知某天尘封的旧案突然翻案,许家获得政府赔偿,一口气拿了三百来万。

自此,男才女貌,天生一对。

高三毕业,许苏如愿考入政法大学,白婧则在同一个大学城里上着影视学院模特班。就因为白婧一句“学校食堂里的东西是人吃的么”,大一到大三,许苏每天都骑着单车在两所大学与相隔几千米的商业街区之间飞奔,变着花样地给白婧送饭。而自己,常常一个煎饼或两个馒头就打发了。

大学里白婧没花过自己一分钱,各路开销全由许苏包圆,就连广告上那口连ps都省了的烤瓷牙,也令许苏省吃俭用了整整一年。白婧的亲哥白默曾对此看不过眼,对许苏说,你跟我妹那是平等自由的恋爱关系吗?整一个慈禧跟李莲英。但许苏不仅不自惭,反倒很自矜,奴才就奴才,早晚都是我许家的人,宠着点怎么了?

那些年,白婧枕着许苏的肩膀一起听许巍,吉他声沧桑又温暖,天空何其高远。

在大三的尾巴端上,那些天空高远的日子突然中止。他们出了一场意外。

关于那场意外,许苏至今想不明白到底是不是意外。当时许苏同寝室里有个二代,叫庞圣楠,平日里作风挺纨绔,但对许苏一直挺热络,也常约他与白婧一起去玩。偏偏大三有一次去云南,好巧不巧地碰上警察现场缉毒,更不巧的是,缉毒警当场就从白婧的包里搜出一袋冰毒。

甲基苯丙胺么,模特圈里管这叫“溜冰”,顶洋气的嗜好,都不算吸毒。白婧吓得花容失色,转而向许苏求救。许苏当时刚跟傅云宪闹完一场别扭,闹得刺刀见红轰轰烈烈,正是最神不清智不明时刻,他架不住美人频频哀求的目光,居然承认那袋冰毒是自己的。

这回没打算求傅云宪帮忙,只想自己硬扛。可这么大的事情又岂是他一介素人扛得了的?消息捅进学校,他理所当然地就被开除了。

后来苏安娜亲自上门求了傅云宪,托关系让许苏当了兵,也不知是运气不错还是关系强大,没几个月许苏就被军区司令看上,成了司令秘书。许苏当兵期间,朋友圈里的白婧天天晒名牌,许苏对此浑然无觉,仍把自己给军报写文章积攒的稿费悉数汇给白婧,许诺提干以后就结婚。直到白婧的亲哥白默给他打来电话,告诉他,别犯傻了,你前脚离开学校,后脚白婧就上了你班里一个高富帅的床。

白默说,那人好像还是你的同学,叫庞什么来着?庞什么楠……

前景本还光明的许苏主动退伍,在一个与今夜相似的暴雨天里甩了白婧两个耳光,与他迄今唯一一场爱情分道扬镳。

许苏从未刻意打听过白婧的消息,却也知道她毕业之后混得不错,虽未大红大紫,倒也演过几回女配,拍过几支广告。盯着那张灯箱片,许苏那点烟瘾又在心里搔挠,摸了摸空落落的衣兜,不得遂愿,又抬手擦了擦眼睛。他伸手关掉许巍那絮叨叨的歌,骂了一句,狗娘养的爱情!

可能车在雨中停留的时间太久,一路放着炮前行,终于在临家门不远的地方,极不争气地熄了火。许苏心道果然今天诸事不顺,又骂了一句脏话,下了车,一头扎进大雨里。

夜深雨急,连搭把手的路人都找不到,好容易等来一个,却死活不肯帮忙推车。许苏得知这人也有驾照,给了他三百,让他坐进车里把住方向盘,自己则在雨里推车前进,艰难推行了几百米。

刚刚踩进家门,一身湿透的衣服还没来得及换下,傅云宪的电话就来了。许苏看着手机屏上的号码一脸厌弃,这老王八蛋还真把那姓郑的当了宝,兴师问罪还挺快。

“人送回去了?”老男人的声音,醇郁低沉,自听筒里传来,许苏的耳朵一下烫着了。

傅云宪是个老烟枪,年轻时一个月连开十五个庭,夜夜伏案赶材料,自己熏出的一副粗糙烟嗓。许苏窸窸窣窣地脱着衣服,“嗯”了一声。果然,老王八蛋一早知道他在外头等着,可能打从那辆大奔驶进温榆金庭,他就看见了他。

“小郑说,你打他了?”

“嗯……一个巴掌。您老人家要是心疼,就还我俩,成么。”到底是动了人家的心肝宝贝,许苏有点着慌。他怕傅云宪真跟自己计较,却也懒得替自己辩解,心说不是我,你这老王八蛋早就头顶一片草原了。

“打就打了,以后不准。”没想到傅云宪一点没有追究的意思,那低音炮似的嗓音仍在许苏耳边烧灼,“想我么。”

“我妈挺想你的。”许苏敷衍地回答,“老太太最近搓麻将都不得劲了,尽放炮,还尽放双响炮,她一直问你什么时候回来,让你回来了记得上我家吃饭。”

“周五。”傅云宪说,“周五晚上都留给你。”

“不是留给我,是留给我妈。”许苏一边脱衣服,一边一本正经地纠正傅云宪的措辞,一不留神被挂在脚脖子上的内裤绊了一下,小腿磕在床腿上,嗷地叫了一声。

傅云宪问:“什么动静?”

“脱衣服呢。”许苏光溜溜地躺倒在自己的大床上,累了一天,实在没力气再去浴室里捯饬自己。他从黄历上那声“凶多吉少”开始解释,自己走了一天的背运,到家已是落汤鸡了。

许是眼前浮现相应画面,傅云宪的声音来了兴趣:“光着?”

傅云宪庭上威风八面,连法官都得卖他三分面子,私底下更是个跋扈又严厉的男人,寡言少笑,慑人气场萦绕周身。君汉所里人人怵他,唯独许苏不怵,至少嘴上不怵。他听出傅云宪的意思不正经,耳朵根子更烫了,扯过被子掩住裸露的下体,开口就骂:“呸!下作胚子老流氓,瞎想什么呢?”

“想你呢,你呢,想叔叔么。”傅云宪这一声更低也更浑,许苏的耳膜都似随之产生了共振,心脏砰一下撞在了胸口上。

这话问了第二遍,且指向明确,就是问他许苏的。许苏犹豫着要不要遵从本心回一个“想”,又想起了郑世嘉那声质问,喉咙口突然痒了痒,便把溜到嘴边的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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