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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怀着自救意识,浩浩荡荡奔赴汉海,代理分文不取,全都自解腰包奔赴战场。

身为弟子的韩健去了,许苏当然也去了。

第一天会见当事人,师徒三人还没踏入看守所,就被不知哪儿来的一伙歹人给绑了。

光天化日下,三个人都被蒙上眼,堵住嘴,塞上了一辆脚臭味浓重的面包车。面包车风驰电掣,堂而皇之地驶过了看守所,然后停在了不远处的一个正在挖地基的建筑工地上。

一伙歹人又把他们推出车外,推进坑里。

坑是工地上现成的,工具是随车带着的,七八个人挥锹动铲,将石灰黄沙之类的东西往他们头上填埋,看架势是要将这师徒三个活埋在这里。

三个人里头,韩健最敦实健壮,结果最不顶用,一入坑就一头扎在石头上把自己撞晕了。只剩许苏拼死护着师父,拼命地挥胳膊动腿地反抗,想往坑外爬。

何祖平也护着他,一把嶙峋的老骨头铮铮作响,他拔直腰杆,仰面朝天,厉声叱骂:“我知道你们是谁派来的,这里还有国家法律吗?!”

何祖平的反抗比许苏更激烈,歹人可能被戳了痛脚,挥动铁锹往他头上狠砸一下,登时血流如注。

一铲一铲的沙子从天而降,何祖平满脸泥沙血污,依旧毫不畏惧,他拍着许苏的后脊梁,还试图跟那歹徒交涉:“埋我一个人就行了,把我徒弟放走。”

当半截身体被沙土掩埋的时候,围观路人报了警,歹徒就丢下锹铲,走了。似乎惊天动地这么干一票,也不是要取他们的命,纯是恐吓。

“这三个什么人啊?也是新义帮那些黑社会吧?”一个路人这么说。

不知怎么胸中豪气充盈,许苏扭过头,特别响亮地回答:“我们是替黑社会打官司的律师。”

“活该!早知道不报警了,活埋了你们算了。”那个路人往地上啐了口痰,走了。

许苏与何祖平一左一右地架着韩健,师徒三人互相搀扶着,在一众怀疑忧惧的目光中缓慢前行。头顶莹亮蓝天,许苏仰脸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他们像三个刚刚下了战场的伤兵,很狼狈,很光荣。

许苏先找了辆车,把昏迷的韩健载去医院,然而韩健经救治刚醒,何祖平却倒了下去。抵达汉海之后,既要挥斥方遒指挥律师团为二审备战,还要应付公安检察与当地的暴徒流氓,他的身体每况愈下。

许苏既要照顾师兄,也要看护师父,来来回回地在两张病床前奔忙,一刻不停。白天惊魂一刻,他塞了一嘴的泥沙,怎么也吐不清爽,漱不干净。稍稍得闲之后,许苏便坐在何祖平的病床前吃医院里的盒饭,结果发现简直食不知味,满嘴都是又苦又涩的沙子石头,咔嚓直响,把舌头都硌破了。

韩健偷偷揩了把泪,告诉许苏,他也有了“弃刑投民”的打算,毕竟跟公权力对抗太累了,跟同行干架那就容易多了。

“呸,就你这黄鱼脑子,是能解决债务纠纷,还是能代理股权官司?”许苏睨了韩健一眼,懒得再跟他废话,只要法治环境不改,诉讼格局不变,无论刑事还是民事,干律师这行都没那么容易。

待晚上何祖平昏昏睡去,他就给傅云宪打电话。

傅云宪问他好不好,许苏仔细想了想,决定对今天的遭遇一字不提。

经历了职业生涯中最惊心动魄的时刻,他竟开始懂得体谅傅云宪的处境。

“真的没什么?”傅云宪问。

“我也是律师。”在这个男人面前,在全国最好的律师面前,许苏头一回自信满满地回答,“除了有点想你,真的没什么。”

傅云宪知道许苏没有吐露实情。那天商事犯罪论坛之后,他就已经看了浦会长给他的关于新义帮案的材料。傅云宪是真的跟中国最大的黑社会私交匪浅,加之多年办案经验,几乎瞬间就能断定,新义帮案属于先定后审,是造出来的冤案。

香港有个挺有名的黑社会组织叫新义安,可能是这群人憧憬古惑仔的江湖义气,便模仿着歃血为盟,取了个差不多的名字。落魄时小偷小摸过不少回,但没真干过黑社会该干的那些事情,发达之后,捐小学、助孤老,好事儿也干过不少。反正多项指控中,也就一条非法采矿罪算是板上钉钉。

新义帮案闹出的风波在律师圈内持续发酵,不少律师开始抨击傅云宪,认为以他的地位与能力,不应在这样关乎刑辩律师生死存亡的大事件中选择沉默。

但傅云宪依旧云淡风轻,每天最多去个电话关心关心许苏的个人情况,他不对此案表露一言半语。

汉海当地的政法委本来还没所谓,毕竟何祖平死磕的名声在外,这早不是他头一回纠集乌合之众要跟法院检察院干架,然而这回无论是明里恐吓,暗中刁难,都没办震慑住从五湖四海自发聚集到汉海的刑辩律师。看事态发展,何祖平真有可能带着他的律师团,将“新义帮案”发酵成中国第一大案,在中国法制史上留下辉煌一章。

汉海政法委怕事情继续闹大不好场,打算抓人不成便心。

但律师们不好弹压,何祖平这块硬骨头尤其难啃,所以他们理所当然地想起了傅云宪。傅云宪是圈内少有的在权讼两边都能掷地有声说上话的律师,又兼与何祖平有师徒情分,不久前还曾完美合作过蒋振兴案,所以与浦会长一样,他们也想尽力争取“刑辩第一人”。

很快温榆金庭便来了两个人,都来自汉海,其中一个是傅云宪的老相识,当年结下嫖娼之谊的平庭长。

平巍升得够快的,现在已经是汉海的政法委书记。

他一进门就摇头叹气:“闹得实在太难看了,哪里还是律师,分明是讼棍嘛。”

“讼棍总比权棍强。”傅云宪以目光邀人入座,态度客气,话却不客气。

与平巍同来的那个人表示,可以把几名已经批捕的律师放了,但希望他们师徒一场,劝一劝何祖平,这么闹下去不成体统。倘若他还不肯罢休,肯定要严惩。

“这是重点打击核心人物了?”对这圈子里的一套再熟识不过,傅云宪淡淡道,“我倒想听听,你们打算怎么严惩?”

平巍对傅云宪的问题避而不答,突然皮肉搐动着笑笑:“傅律,你自己的徒弟不还关在里头吗?”

随后,对方很明显地给他暗示,待这件事情平了之后,他自己涉黑的那点过去也就既往不咎了,否则……

“否则?”傅云宪原先一直神情淡漠地抽着烟,听见这话倒笑了。上扬的嘴角里溢出一口白色烟雾,他凝神注视对方的眼睛,平静而简练地复述对方的意思,“要挟我。”

旁边那人被这眼神狠吓了一跳,忙打圆场:“平书记不是这个意思,平时傅律与我们的关系很亲近,实在没有必要为这点小事坏了多年的交情。”

不速之客离开后,傅云宪临落地窗而立,长时间地望着外头浓雾弥漫的夜色,这座城市的璀璨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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