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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许苏吃得半饱,总算舍得撂下碗筷,把注意力投在了一桌佳肴之外,他来回瞥着眼睛,忽而看傅玉致一厢情愿,忽而看刑鸣避犹不及,真是有趣。

傅玉致已经开始表白了,满嘴妄言绮语,听不真切,大约有这么一句“任是无情也动人”,表达他对刑主播这样的冰山美人相当着迷。

手被牢牢握住挣脱不得,酒都泼了,又不能跟以前一样一言不合照人脸上摔酒瓶子。刑鸣脸上笑容敛了些,眉头拧得紧了些,扭头看着傅云宪。眼神里头内容不少,许苏大约能看明白,此趟刑主播名为请罪,实则倒是为了怪罪来的。

傅云宪终于沉了脸,起身,走过去,步子沉重坚实,两道微蹙的眉压着一双阴骘的眼睛。他一抬手就揪住了傅玉致的衣领,揪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一张脸迫在弟弟眼前,傅云宪冷声道:“我说了,够了。”

君威难测,傅云宪冷脸时极具震慑力,别说傅玉致不敢违逆兄长的意思,就是许苏也怵。

傅玉致松了拉扯刑鸣的手,整个人像泥一样瘫在椅子上。沉默片刻,他突然嘿嘿傻笑,喃喃重复:“嗯,你说的,够了……够了……”

“扶你老板去弄干净。”

这是今晚傅云宪第一次跟许苏说话,许苏诚惶诚恐地点头,他看得出傅云宪已经相当不耐烦了。

傅玉致身板高大,清醒时是一副男模衣架风流倜傥,醉后就显得沉重而笨拙,他几乎把全身的重量全卸在许苏肩上,许苏摇摇晃晃,边走边磕碰,好容易才把人架进了卫生间。门刚关上,傅玉致自己把脸往水池前一凑,居然翻江倒海地吐了起来。

许苏不记得傅玉致酒量差成这样。他想帮忙又帮不上,袖手一边,眼珠倒是转得飞快,试图回忆起造成对方此刻痛苦的真正原因。

不应该啊,也就刚刚结束的万源案,庭审过程很顺利,姚觉民与裴雪认罪认罚,判后检察院也没有抗诉。倒是庭上有个小插曲,傅玉致数度单方面地挑衅唐奕川,但唐奕川沉稳如磐,尽显大将之风,这点摩擦在刑辩律师与检察官间很常见,反正没到被法警架出庭审现场的地步,也就陡增笑谈而已。

许苏正胡乱琢磨着,却见吐过之后的傅玉致稍稍清醒一些,用冷水拍了把脸,掏出手机拨打出去。

可能是一不留神按下了扩音键,许苏能够听见,电话被人接听起来,但那人没有发出声音。

“我好好的民商律师不干,来刑辩这浑水,你难道不知道原因吗?!”傅玉致情绪濒于失控,扶着水池才不至于摔倒,他冲手机嚷,“他妈的刑辩律师个个穷得跟鬼一样,看公检法脸色,我忍,被当事人挑剔,我也忍,甚至你一句话就送我去看守所里蹲着,我都忍了……”

傅玉致一口气说了许多,时不时语无伦次,但听得出,句句都是不满,都是委屈,都是控诉。

“我他妈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当初说走就走,你说是我哥的意思,我哥又不是中央政法委书记,你管他屁的意思……我他妈捂了你十年,就是石头都该捂热了吧……我今天就想听你一句实话,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

电话那头始终没有人声。

良久,许苏听见,电话被挂断了。

当忙音传来,傅玉致摔了手机。他蹲地大哭,喊出一个名字。

唐奕川。

许苏认识傅玉致差不多也有六七年,但对他的印象一直停留在一个相当肤浅的层面。这个男人虽英俊却浮夸,既聪明又懒散,他绯闻一身,故事一堆,但能拿上台面讲的寥寥无几,几乎全是野史,是艳史。

直到这个哭声撕心裂肺的夜晚,这个男人的形象突然清晰起来。

许苏安静待在一边,任傅玉致一个人蹲地大哭,哭完了,劲儿也泄了,他将傅玉致扶出卫生间,扶靠在厅里的沙发上。把人照料妥当,许苏走向餐厅,回头看一眼,傅玉致不知是假寐还是真睡,反正就那么合着眼睛,可能一觉睡醒就会忘记今夜的糗事,又是纵横情场的一条好汉。

许苏没来由地想到了何青苑,这个名字对他而言熟悉又陌生,像个充满禁忌的咒。何祖平不止一次说他像何青苑,傅云宪只是听见何青苑的名字都会动怒,傅玉致会因为刑鸣与唐奕川相似而移情,傅云宪又会不会因为同样理由才对他纵容至今?他忽地打了个噤,不敢深想下去。

回餐厅前,许苏拐了个弯,打开落地玻璃门,走进露台。夜色更深了些,天上灰云密布,像是一场急雨的征兆。许苏依然一眼就能看见君汉所在的那栋大楼,它就矗立于高楼广厦之间,经由万千霓虹点缀,气派非凡。

停止不前是因为留恋,他恨傅云宪时无数次想过离开君汉,但只要一个理由,他就立马丢盔卸甲,承认失败。

那个理由就是傅云宪本人。

回到餐厅里,傅云宪握着红酒杯,正与刑鸣碰杯品酒。卫生间离餐厅挺远,但傅玉致方才哭得太过歇斯底里,许苏不信那样的哭声没有传进傅云宪的耳朵里。但傅云宪的脸色冷淡得有些残酷,他对傅玉致的失态无动于衷。

许苏本来是不太想在这个时候提离开的事情,突然就有个声音在他耳边嘤嘤咛咛地说话,人言冲动是魔鬼,许苏这会儿听见的就是魔鬼的唆使。

越纠缠越难脱身,他痛定思痛下定决心,撞吧,即使头破血流。

许苏这么给自己鼓劲壮胆,刚坐下又站起来,拿汤勺敲响了杯沿,说:“我有个消息要宣布。”

刑鸣放下酒杯,问他:“好消息?”

“也算,也不算吧。”顿了顿,许苏一桌子人脸四处扫看,游离自己的双眼,“我要离职了,去别的律所当律助。”

酒杯仍在手中,傅云宪抬眼看他,淡淡问:“去哪里?”

许苏没打算在这个时候说出何祖平的名字,支支吾吾地说:“小所,跟君汉比不了……”

或许是蒋振兴案的顺利进展令他早有预感,傅云宪居然自己猜到了,又问一句:“何祖平那里?”

自己那点道行哪够跟这老混蛋叫板,一眼就被识破,许苏只能点头。他紧盯傅云宪的眼睛,一颗心在腔膛里七上八下地跌宕,藏在桌下的手也止不住地发颤。他惊惶万分。

酒杯依然在攥在傅云宪的手里,他甚至举杯小饮一口。许苏料定了傅云宪听见这话会大怒,事实却是没有。傅云宪的表情依旧冷淡,气息也很稳当,像是对他的离去根本不介意。

许苏有些庆幸,亦有些失望。

咽下经由口腔温热的酒液之后,傅云宪问:“什么时候走?”

预想中的雷霆风暴没有到来,许苏空咽一口唾沫,稍稍缓解自己的紧张情绪,说:“何老说尽快。”

傅云宪“嗯”了一声,不再作声,像是准许了的样子。

只是几秒钟后,他攥在手里的杯子突然受不住力炸裂开来,傅云宪没松手,反而紧握,玻璃将他的手刺得鲜血淋漓。

许苏愣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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