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一章 知道和不知道(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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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的气氛凝滞得仿佛结了冰一般,爷孙两个人静静站着,四只眼睛大眼瞪小眼,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越老太爷方才叹了一口气,脸上流露出一丝无奈之色。

“长大了就一点都不可爱了,认死理!唉,我还以为能瞒你一辈子,谁知道你从北燕来去一趟就大半年,这事情居然就捂不住了。没错,当初你去北燕之前,我告诉你背上有刺青的时候没说真话,那看上去指甲盖大小的一丁点,是我随手造了点假。”

越千秋顿时又好气又好笑,简直觉得自己那会儿受到的惊吓实在是太冤枉了。

“爷爷,你用得着吗,把话说清楚就行了,我又不是吓大的!当初在金陵你要是把话说开,在北燕老爹对萧敬先出那馊主意,说让我不妨装一下北燕小皇子的时候,我说不定直接和他翻脸,才不会陪他们玩火,以至于背了一身的嫌疑,差点陷进去出不来!”

“你知不知道,那次我和师父被北燕皇帝留在皇宫里,我洗澡的时候,师父随口说了一句我背后一颗痣都没有,结果屋的一样,当初你这刺青不知道是用的什么药水,一旦先热再冷再热如此循环刺激,这才会显露出来,但须臾即退。谁想到你在北燕倒是没什么事,竟然回了金陵会在晋王府被英王瞧见!”

“爷爷,你早说我就会更当心啊,这次真是被你坑死了!英小胖那小子嘴紧不紧真是说不好的事,我虽说一时半会把人糊弄过去了,近几天发生的事情又多,可万一他嘴快告诉萧敬先呢?萧敬先那厮是最最联想丰富的,天知道他会歪到哪去!”

真的确定背后有东西,越千秋抓着脑袋气呼呼地一坐,实在是觉得自己有够倒霉的。

“再说了,万一英小胖他对皇上也多嘴说那么一句半句的,皇上对我背上那玩意也动了……嗯,姑且就说好奇之心吧,那时候同样是麻烦得不得了……”犹如忧心小媳妇似的一阵抱怨之后,越九公子突然问道,“我师父是不是知道我背上有东西?”

因为越千秋在那郁闷地抱怨连连,越老太爷不禁一面想旧事,一面思量这事情该怎么善后,此时就心不在焉地答道:“我对他说过……”

这五个字之后,越老太爷一下子惊觉了过来,立时抬起头来看向越千秋。见小孙子嘿然一笑,刚刚的自怨自艾和忧心忡忡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嬉皮笑脸不正经,他顿时笑骂道:“好你个臭小子,竟敢套我的话!”

“我不套话,爷爷你还和我装蒜呢!”越千秋丝毫没有被越老太爷的吹胡子瞪眼给吓倒,笑嘻嘻地说,“至少我现在知道,除了爷爷你之外,还有师父也分享了这个秘密。”

越老太爷揉了揉眉心,只觉得有这么个太聪明的孙子,自己真是要时时刻刻提高警惕,否则就和那些外人一样被骗了。等到放下手来,他就淡淡地说:“除了你师父,还有你影叔也知道你背上的东西。当然了,你师父只知道东西,你影叔知道你的身世。”

他之所以说这话,也是想看看越千秋对追寻身世究竟是什么意图,却只见小孙子只是耸了耸肩笑道:“爷爷你真狡猾,知道师父肯定会一个忍不住对我说,影叔却是嘴和缝上了似的紧,所以尽偏心。得啦,您不想说就不说,我不问就是了,就当这是为我好。”

越千秋说着就往外走,到了门口时方才笑嘻嘻地说道:“怎么能让英小胖忘了我背上那东西,不多嘴多舌去对萧敬先,还有皇上提起,那就得靠爷爷了。只要让这场风暴来得更猛烈一些,事情多到让人眼花缭乱,那就应该行了吧?我去找霁月,回头等影叔回来再出发!”

不过是微微一愣神,越老太爷就只见越千秋一溜烟跑出门,须臾没了踪影。那真是叫都叫不住,更不要说拦了。然而,他却最终笑了一声,脸上露出了欣慰却又无奈的微笑。

“你以为我知道,我也以为我知道,可现在这一团乱麻似的,我也摸不准,我知道的,是不是人家希望我知道的,又怎么能随随便便说出来让你不安?”

犹如拗口令似的喃喃自语了几句,越老太爷不知不觉又叹了一口气,只觉得今日一天比一辈子叹气的次数都多:“到底养了你十多年,一直都是当孙子看的,你又见过小四和他媳妇,叫了老爹,叫了娘,就算你的身世真有什么问题,我又怎么能把你往火坑里推?”

用几乎无人听得到的声音叨咕了好一会儿,越老太爷最终站起身来,脸上流露出了在家里很少有过的冷酷之色。

“萧卿卿,你既然想替大吴把朝堂扫荡一遍,那我就如你所愿,只不过,你别后悔!”

越老太爷到底是怎么个打算,越千秋大概心里有数,但越老太爷将怎么打那一仗,他却无从得知,也不打算去管。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长处和短处。这些年他这位越九公子在金陵城也算是一霸,可他除却经营好玄刀堂那一亩三分地,又抛出一个武英馆来吸引眼球,时不时通过秦家兄弟丢出点新鲜玩意,和韩昱齐南天之类朝廷中坚关系很好。可是,他并没有极其庞大的根底。

同一个阶层的同龄人里,他只结交了刘方圆和戴展宁,外加一个白不凡,前两者是同门师弟,后者是武将子弟中唯一的朋友,可他也没随随便便把人拉到麻烦里。

从这一点来说,自打知道自己的身世很麻烦,又好死不死混得非常打眼,越千秋就非常注意圈子问题,没事坚决不把小圈子往外扩张,否则被人盯着的他早就翻船了。

此时此刻,踏入亲亲居正房的他看到自己那小圈子里最核心的一个,便干笑道:“霁月,你不是说到我这来好好休息吗?怎么干坐着?”

“那不是为了留地方给你和老太爷说话,找个借口而已,你还当真了?”

周霁月笑着打趣了一句,见越千秋心情很不错,她自然不会打探爷孙俩究竟说了什么,而是若有所思地说:“千秋,我今天再见萧卿卿,觉得她的病恐怕不是普通的风寒发热之类的小病,而且,萧京京对于母亲这一病的态度也显得很不寻常。按照老太爷的意思,如果之前那些事情都是萧卿卿策划的,会不会她是……临死前的疯狂?”

这样在背后谈论一个非同小可女人是不是会死,周霁月还是第一次,心里也觉得这样的猜测有些刻薄,可她却禁不住往这方面去想。然而,越千秋接下来的回答,却安了她的心。

“你也觉得萧卿卿快死了?哈,那还真是英雄所见略同。我虽说今天没见过她,可我也觉得,她能让你看到她那病恹恹的样子,然后托付萧京京,还真是一副好似就要死的架势。她这种连诗词歌赋都能当成累赘的人,与其说性子孤高,还不如说现实。

就好比我吧,北燕皇帝和萧敬先都还没事和我开开玩笑,觉得我兴许是北燕小皇子,她却根本对我不假辞色,因为她根本不信。既然不是,那么我就是没有价值的,所以她就懒得理我。这样一个现实的人,怎么会没事托付女儿给这才第二次见面的你?”

周霁月虽说觉得越千秋这样的评价有些犀利刺人,可想想萧卿卿敌我莫辩,她自然不会帮一个今天才第二次见的人说话,只是有些感慨地说:“不过想想,萧卿卿也未必一定是将死之人,兴许只是借着露出病弱之态,让人放松警惕。可不论如何,萧京京那丫头却可怜。”

“咦?”越千秋突然轻咦了一声,随即笑嘻嘻地问道,“之前宋蒹葭和峨嵋派那三姐妹都对霁月你心服口服,哪怕你最终暴露是女儿身,她们也没动摇过。我看萧京京那架势,好像也挺崇拜你,你难道是有兴趣把她收为宗主亲卫队的一员?”

“去你的,尽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周霁月对于这样的戏谑早就不在乎了,可下一刻,越千秋的问题却把她问得眉头大皱。

“不过说起萧京京,你有没有想过,萧卿卿这个女儿是哪来的?她这样眼高于:“大胆猜想,小心举证,这还是我从爷爷那儿学来的,他之前也说了一大堆足以把我吓了个半死的可能性。”

他突然停了一停,随即郑重其事地说:“世上是有‘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但也有欲使其灭亡,先使其疯狂。足可见临死之前大闹一场是人之常情,总之,你一会儿带宋师妹过去的时候,哪怕有影叔在,也千万小心。”

面对这毫不掩饰的关心,周霁月不禁笑了起来,那原本因为常穿男装而显得俊朗阳光的五官轮廓,此时此刻竟是柔和了几分:“放心,我不是圣人,自然先顾自己,再顾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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