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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这日趁着午后闲来无事,他们两个懒散的半躺在软榻上,顾攸宁正靠在楚豫怀里,闲适地翻看着如意票号的账本,楚豫则搂着顾攸宁腰,将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帮他一起看账本,而且还时不时地递上来点糕点水果地喂着他,偶然说起顾家的事情。

便听见顾攸宁笑着摇头说道:“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你何苦来的生这气,就死活凭他们去呗。”

楚豫捻起一枚荔枝,剥了壳以后喂到顾攸宁嘴里,然后哼笑一声,说道:“我倒是想饶他一饶,只可惜他们自己到如今还不能觉悟,也怪不了我。”

顾庭生辰当天,李氏母女三人在时间说的话,不禁被楚千柔和顾清霜听了去,也被玟王府的暗卫听到了,一字不差的全部传到楚豫的耳朵了,所以火上浇油。

“你什么时候这么小心眼了?”顾攸宁看了他一眼,将荔枝核吐出来,说道:“差不多就行了,她们几个如今也没有出头之日了,像你说的,万事只看着顾俊宣吧。”

“顾统领仁慈,他心里是知道他那些姊妹兄弟,父母亲友干着多阴损的勾当,只是念在骨肉至亲,不忍加责。”楚豫说道:“只是我看那些人不像是会得了教训就能消停的,顾统领再如此是非不分,早晚也会被害。”

“怎么会……”顾攸宁不以为然的,一边翻着账本一边闲散地说道:“你别看顾庭对我这样,对顾俊宣又是一码事。”

语落,楚豫低头看着怀的人,心疼他当年在父亲不慈嫡母恶毒的顾家苦苦挣扎。

“怎么了?”顾攸宁见他没说话,疑惑地抬头看他。

“没怎么……”楚豫温柔地笑了笑,低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然后说道:“晚上想吃什么?咱们出去吃好不好?”

正待二人在玟王府研究晚上吃什么的时候,外头便有小厮进来传话,说顾家又出了事故。

原来自打顾溪珍被休回来,便整日在家怨怼,再加上李氏病重顾仁安也不消停,整个顾家也不像个样了,渐渐地顾庭也不愿意回家再管这些事情。

而李氏则虽然病情严重,但是看着儿子女儿这样,也按捺不住,既然顾庭不管,她便一个劲儿地让顾俊宣管,可是越管不是越多,最后连李氏都说他只巴结着玟王府,不顾她们死活,连带着顾潋雅见楚千柔并不在她亲事上留心,便也嚷嚷说她们如今这样都是楚千柔联合顾攸宁害的。

让楚千柔受委屈,顾俊宣心里不是个滋味,那可毕竟都是亲人,他只能暗地里安慰楚千柔给她宽心。

谁知这日顾潋雅和顾溪珍因为月例的事情跟楚千柔争吵,但这姐妹两个说不过楚千柔竟动起手来,丫头婆子们没来得及拦着,让顾潋雅将楚千柔狠狠地推倒在地,并且踹了一脚,却不想楚千柔捂着肚子顿时疼白了脸,顷刻间血便流了一地,原来楚千柔嫁给顾俊宣这么长时间,如今也有了身孕。

只是才不到三月,被顾潋雅这样一闹,怕是要保不住了。

顾攸宁和楚豫听了,赶紧起来换衣服往左相府赶去,等到了左相府便看见顾庭正冷汗淋漓地站在一旁,而明王府的人已经来了。

明王妃正坐在首座上哭,明王在她身边小声地安慰着,世子爷楚轩满脸阴沉地站在门口,世子妃跟在他身边也不敢说话,只听着楚千柔在里屋凄厉地叫声。

这都这个动静了,恐怕孩子是留不住了。

顾攸宁握了握楚豫的手,眼有些担忧,匆匆地和明王夫妇见了礼,便四下寻找顾俊宣。

竟看见顾俊宣一个人形容颓废地坐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地守着房门口,而此时里面楚千柔的哭喊声简直不忍耳闻。

顾攸宁走过去,轻轻地唤了一声:“大哥……”

顾俊宣抬头看了他一眼,脸上是面无表情的呆滞,顾攸宁能感受到,他已经哀伤至极,而且浑身正在微微地发抖。

正在顾攸宁想安慰却不知如何开口的时候,门口又是一阵喧闹,楚千柔的姐姐楚千媚来了,进屋二话不说,也不顾礼数体统,直接奔着顾俊宣抬手就要打他。

明王和楚轩见了,赶紧上前拦着她,她丈夫镇远候世子随后跟进来,也拉着她连搂带抱地往外拽,嘴里连声劝道:“千媚……千媚你冷静一下。”

最后还是明王呵斥一声,楚千媚才消停下来,狠狠地瞪了眼顾俊宣,然后红着眼圈站在一旁默默地掉眼泪。

楚千柔的孩子还是没了,这是顾俊宣第一个孩子,就这样还没来到人世间,就被顾潋雅生生打落。

而顾潋雅因为顾庭害怕明王府不放过她,早早就被打发到祠堂闭门思过去了。

只是楚千媚不依不饶,发了狠要让顾潋雅给孩子偿命,这让一旁的顾庭感到不悦,这些天一连发生这么多事情,他早就已经烦燥不耐,如今又出了这样的事情,少不得他还得在明王跟前小心伺候着。

以至于那天等明王府的人都走了以后,他便有些不高兴地怒斥顾俊宣小题大做:“这本是咱们自己有的事情,你把明王府的人叫来是何意思,难不成他们不在,我就不给你们做主了吗!!!还用得着你把他们搬出来撑腰?”

顾攸宁听得直瞪眼,赶着上前就要去理论,被顾俊宣拦下了。

面对顾庭说的那些话,顾俊宣什么都没说,只是转身去卧房里陪着刚刚失子还在昏迷的楚千柔。

偏这个时候李氏还不消停,她如今重病卧床,听见前院的时候也很诧异,但是又得知顾潋雅正在祠堂里罚跪,顿时不愿意了,赶着让人将顾潋雅放出来,还把顾俊宣叫去说教。

“难道她没保住孩子,便要你妹妹偿命不成?我不是说你媳妇,自己有了身孕还不注意着一些,也怨不到潋雅!”

顾俊宣一句话没说,只定定地看着李氏,最后起身转头走了,彻底地寒了心。

那天楚豫和顾攸宁回去的路上,顾攸宁一直沉默不语。

“他们还会再有孩子的,”楚豫叹气,开口安慰他:“别再担心了……”

“我没事,就是觉着郡主年纪那样小,就得承受这样的苦楚,实在可怜。大哥心里也不好受,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不知道又要闹出什么事情来。”顾攸宁心事重重。

果然,过了两天这后,便有人说,顾俊宣已经吩咐人在长安寻了一处宅子,等楚千柔康复之后,便带着她从左相府搬了出来。

顾攸宁知道以后非常诧异,楚豫却脸色平常,因为他早就料到了。

李氏跋扈,顾庭昏庸,顾俊宣是个明白人,平日不与他们一流,而且还经常劝说,时间久了,虽然是引以为傲的大儿子,李氏心里也肯定不痛,顾俊宣自己吃点亏也就算了,但是眼见着心爱之人受这样大的委屈,他是断断不能忍的,这一点楚豫感同身受。

至此,顾家最后一个顶梁柱也走了,虽然顾俊宣不至于真的跟顾家断绝关系,但是也是开始远着了。

从前朝的人看在玟王的面子上看在顾俊宣的面子上,奉承着顾庭,以至于让顾庭渐渐地也有些不可一世,等待顾俊宣从左相府搬出去自立门户以后,朝的人也都看出门道来,对他的态度也冷了许多。

顾庭明白之后后悔不已,他没想到自己一直听话孝顺的大儿子会做出如此决绝的事情。

就在长安的深秋之前,事情已经过去了半个月了,顾俊宣也没有从丧子之痛缓过来,顾攸宁便挑了个日子,找他去长安的酒楼里喝酒,顺便劝劝他。

因为顾俊宣虽然从顾家搬出来的,但是整日的郁郁寡欢,也就只有在楚千柔面前的时候才会露出笑模样,如此长久下去,总不是个事。

第三百五十八章 父母之心

“异域人酿的果酒,大哥尝尝……”顾攸宁拎着一壶酒给对面的顾俊宣满上。

此时已经是下午时候,过了饭点,酒楼里也怪冷清的,顾攸宁和顾俊宣两个人坐在二楼雅间,冲着窗外看去,许是天气热的缘故,长安街上也没什么人,几个小贩也都躲进阴凉。

顾俊宣穿着深蓝色的长衫,头发也梳得很整齐,带着青玉冠,整个人的行装从上到下没有一丝不妥,只是眼透露出失意这色很难掩盖。

顾攸宁叹气:“郡主还好吗?身体怎么样了?”

“好多了,”顾俊宣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然后继续说道:“只是偶尔还会想起孩子来,她毕竟年纪小,一下子经历这样令人伤心的事情,走不出来是正常的。”

“父母之心只有经历过便都会有,跟年纪无关,大哥比郡主大上那么多,不是一样走不出来吗?”顾攸宁伸手拿过酒壶继续给顾俊宣满上。

“父母之心都一样的,只是人和人不一样而已。”

顾攸宁平静淡然地说道,顾俊宣抬头看他,久久无语,约莫过了好半天,才听见他寥落的声音说道:“从前我虽然知道父亲母亲苛待你,家里姊妹弟兄也都欺负你,可总想着是至亲骨肉,狠不下心来,故此不能体会你当时的感受,如今亲身经历后,才明白过来。”

“只是……”顾俊宣顿了顿。

只是这代价太惨烈,活生生地失去了自己第一个孩子,而且这苦楚还是由自己心爱之人替自己承受的,这让顾俊宣如何释怀呢?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只顾着一个人低头喝酒。

顾攸宁心里了然,可也无从劝说,只能说道:“大哥心里难过是自然的,只是郡主见了,未免更加伤心,大哥为了郡主也得好好的,些走出失意才是啊!”

他们从酒楼里 出来的时候,已经临近黄昏时分,顾俊宣喝多了,被身边的小厮扶着上了马车往家去了。

顾攸宁看着马车走远,再转过身也准备上马车回家,谁知忽而抬头,便望见楚豫正踏着秋日黄昏的余晖骑马而来。

“暗卫跟我说你们喝得差不多了,我便辞了兵部的事情来接你。”楚豫从马上下来,站到顾攸宁面前,抬手帮他拢了拢松散的长发:“顾统领回去了?”

“恩,喝多了,是让人扶上马车的。”顾攸宁点头说完,便狠狠地伸了个懒腰,然后直接扑进楚豫怀里,搂着他的脖子,撒娇道:“我不想骑马,也不想坐马车,你背我回去吧。”

“就你娇气~~~”楚豫笑着说了他一句,随后将手的缰绳扔给侍卫,心甘情愿地低下身背着他走。

顾攸宁笑嘻嘻趴在他背上,还随手折了一个碧绿的柳枝甩来甩去的。

“今天都和顾统领说什么了?他可好些了?”楚豫背着他一边走一边问道。

“哪里就能这么的好了呢,只怕还得些日子呢,即使是现在好了,以后再想起来心里还是难受。”顾攸宁说到这里便咬牙切齿:“都怪顾潋雅,若不是她兴风作浪,如今郡主有了身孕,小两口不知道得多开心呢!”

“事情已经这样了,只盼着顾统领能早些好起来吧。”楚豫叹气说道。

两个人就这样慢慢地往家走,却不知从他们在酒楼里出来,便一直有人在暗看着他们。

“教主,不能再跟了,玟王本身就是一等一的高手,身边那些暗卫侍卫也不是好惹的,再跟下去,恐怕要被发现了。”一个穿着灰色长衣的男子停下脚步谨慎地对着身边身着紫衫的英朗年轻男人说道。

而那位被称作教主的紫衫男子,此时正眯着眼睛,盯着远处渐行渐远的玟王夫夫背影,半晌嘴角挑出个邪性万分的玩味笑容,说道:“这玟王妃果然名不虚传。”

“那是自然,倾国倾城便是如此了,而且还是个福星呢,”穿着灰色长衣的男子也笑着说道:“自从玟王娶了他这位男妃,可谓是一路青云直上,无论是大灾大难有他在身边,都能化险为夷。”

“真有那么玄乎?”紫衫男子不屑地哼笑:“我看未必吧,那玟王本座从前是见识过的,好一位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岂是那么一个小玩意能拿捏住的。”

“教主此言差矣,”灰衣男子笑着摇头,神秘地说道:“教主不知道,这位玟王妃可有意思呢,论说这世间能活明白人不少,但是难得糊涂的人却不多,属下在长安冷眼瞧着这么长时间,玟王妃便是个难得糊涂的人,而且更难得的是,,小事上糊涂,大事上精明得连大人都比他不过,可是个天上少有地上无的妙人。”

“是吗?”那人挑眉,玩世不恭地说道:“再妙能怎样,已经是别人家的了。”

说完,懒散地转身,刷拉一声展开手的折扇,说道:“咱们也走吧。”

“天都黑了,教主还要去哪儿?”灰衣男子赶紧跟上问道。

“去春风阁~~~~~”那人悠闲地拉长声,调笑地说道:“去看看本座的小青枫干什么呢?”

表枫明着是春风阁的清倌儿,暗里却经常忙倩雪料理一些事情,他原是无依无靠江湖人,因得罪了人而被满江湖的追杀,幸而得知春风阁是有玟王府罩着的,便投奔了过来,起先倩雪见他不甚安稳,并不想招惹,最终还是顾攸宁听说了有这么一号人,就做主留下了他。

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就是青枫勾引穆云汉的时候,从那个时候,顾攸宁便看这个人不是个善茬,就暗地里让人去调查他,然后才知道这个人果然来头不小,他原本是江湖上臭名昭著的魔教护法,并且还是跟魔教教主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可却不知道怎么得罪了这位魔教教主,导致他如丧家之太一样逃了出来,只能在个青楼里安身过活。

因为青枫曾经让顾攸宁安插在楚霄身边过,帮了玟王府不少忙,若不是他混在楚霄身边,并且还得到了他的信任,从而知道了许多内幕。

不然但凭楚霄那胆小缜密的性格,当初抄家的时候何以那样顺利,楚豫和顾攸宁又何以得知楚霄在银川藏私兵的具体地点,以至于将陆琰混进银川的私兵里,这里面少不了青枫的功劳,就单凭着这些,顾攸宁对青枫还是很感激的。

所以当顾攸宁得知青枫出事了以后,立马带人浩浩荡荡地赶到春风阁。

可刚一进屋就被里面的情景吓住。

原来去玟王府传话的小厮就只说有人来找青枫公子的麻烦,可顾攸宁来这一看,这春风阁里张灯结彩,红幔高搭,再看看青枫穿着大红喜服,眼角微红模样撩人,一点也不像是遭了难的呀。

“你……”顾攸宁上下打量他,然后笑出来,揶揄道:“你这是要成亲?”

青枫望见顾攸宁简直就像望见了救世主,赶忙连哭带爬地跑到他身边,哭着喊道:“王妃救我!!!”

说着就要往顾攸宁怀里扑,被小黑一脚踹开:“注意影响!!”

被踹开的青枫并不气馁,仍然伸手抓着顾攸宁的衣袖,眼泪噼里啪啦地掉,哽咽地说道:“王妃今日若不救我,以后就再也看不到我了。”

“你到底怎么了?”顾攸宁一头雾水,转头看着一旁站着的倩雪。

倩雪也是满脸尴尬,刚要张口说话,突然从里面走出来一名男子,身上穿着和青枫一样的红色喜服,俨然一副新郎官的模样。

这人眉目英朗俊秀,只是眼角些许向上挑去,是又似醉非醉的丹凤眼,嘴角还噙着一个邪气万分的恶劣笑容,一看就不是个良善之人。

他抬眼看向瞬间警惕起来的顾攸宁,微微眯了眯眼,笑盈盈地说道:“不想本座大婚之日竟请得玟王妃大驾光临,实属本座之幸。”

语落,又看了看顾攸宁身边如临大敌的青枫,顿时故作出嗔怪的样子说道:“青枫干什么呢,这都要拜堂了,怎么还不把盖头蒙上,来人!把夫人的盖头拿过来。”

说着就真的有人手拎着红色的龙凤盖头向青枫走去,吓得青枫立刻躲进顾攸宁身后,尖叫地大喊:“我不要!!!!!”

“什么不要……不要嫁给我……”那人嘿嘿地笑了,语气阴测测地说道:“这可由不得你,这是你欠我的,这么长时间了,你一直不肯跟我回家成亲,那本座只好委身在这烟花这地娶你过门了。”

“我不要!!!不要!!!”青枫顿时被吓得嚎啕大哭,抓着顾攸宁的衣服大喊:“王妃你救救我,我不跟他成亲,我不想跟他走!!!他会杀了我的!!!”

顾攸宁听得是云里一阵雾里一阵,最后才搞明白,这就是一个要强取,一个死活不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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